数日后。
朝歌城外，渭水之畔。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以人王帝辛为首，大商的满朝文武，以及数万禁军，在此列队，静静等候。
远处一条黑色的洪流，正缓缓地，朝着朝歌城的方向，移动而来。
那是由数十万身经百战的大商锐士，所组成的，凯旋之师！
大军的最前方，是一头神骏非凡，身披鳞甲，脚踏祥云的异兽——墨麒麟。
墨麒麟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黑色太师袍，面容冷峻，不怒自威，额生一道竖眼的老者。
正是大商太师，闻仲！
他回来了。
带着赫赫战功，带着一身的杀伐之气，回来了。
当他看到城外，那黑压压的，前来迎接他的队伍时。
尤其是当他看到，队伍最前方，那辆金碧辉煌，由八匹白马拉着的，人王龙撵时。
闻仲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
“大王……竟亲自，出城相迎？”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虽是三朝元老，帝辛的授业恩师，但君臣之别，终究是有的。
帝辛能以如此高的规格，来迎接他，足以明，在他心中，自己这位老臣，分量依旧。
“恭迎太师凯旋！”
随着帝辛龙撵的靠近，以亚相比干为首的文武百官，齐齐躬身行礼，山呼之声，震彻云霄。
闻仲翻身，从墨麒麟上下来，对着帝辛的龙撵，就要行跪拜大礼。
“太师，不必多礼！”
帝辛的声音，从龙撵中传出，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闻仲托住。
随即帝辛抱着殷泽，亲自从龙撵上走了下来。
“太师为我大商，平定北疆，劳苦功高。孤，与这满朝文-武，与这朝歌万民，在此，等候太师，已经多时了。”
帝辛走到闻仲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闻仲看着眼前这位，几年不见，已经褪去了青涩，变得越发威严，也越发……让他看不透的君王，心中，百感交集。
“老臣，幸不辱命！”
他对着帝辛，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好！好一个幸不辱命！”
帝辛用力地，拍了拍闻仲-的肩膀。
“走！随孤回宫！孤，已在摘星楼，为你备下了庆功酒！”
……
摘星楼。
庆功宴，无比的盛大。
山珍海味仙酿琼浆，流水一般地，端了上来。
帝辛坐在主位，亲自为闻仲，满上了一杯酒。
“太师这第一杯酒，孤，敬你！”
“敬你为我大商，镇守北疆，扬我国威！”
闻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
帝辛再次满上。
“孤代这下万民，敬你！”
“敬你让那饱受战火之苦的北地百姓，得以安宁！”
闻仲，再次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酒！”
帝辛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孤以你学生的身份，敬你！”
“敬老师这些年，为孤为这大商呕心沥血！”
闻仲闻言，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看着帝辛，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学生？
自帝辛登基为王，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再用这个身份，跟自己过话了？
闻仲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端起酒杯，声音，也有些沙哑。
“大王……言重了。此乃，老臣分内之事。”
三杯酒下肚。
君臣之间的那点生疏感，仿佛，也随之消散了。
宴会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但闻仲却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这喜悦之郑
他的第三只眼，虽然没有刻意张开。
但，他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朝堂之上的，诡异变化。
他发现宴席之上，多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那个被大王封为奋威将军的余化，一身的蛮力，和那股子凶煞之气，不似凡人。
那个被封为都水监丞的申屠嘉，虽然只是个文弱书生，但眉宇之间，那股子敢与争的锐气，却让他，都感到有些心惊。
还有那个被封为军工部尚书的公输班，一个老木匠，竟然，能与一众大夫，平起平坐？
最让他感到在意的，是那个，坐在亚相比干身边，一脸邪气，眼神闪烁的道人——申公豹。
闻仲能感觉到，这个申公豹，身上有阐教的法力气息，但，又夹杂着一股，不清道不明的，邪异。
这个人，很危险。
“大王。”
酒过三巡，闻仲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看着帝辛，沉声问道：“老臣离京数年，不知，这朝堂之上，为何，多了如此多的……能人异士？”
来了！
帝辛心中一凛。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放下酒杯，看着闻仲，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反问道：“太师觉得，他们，如何？”
闻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勇则勇矣，智则智矣。只是……”
“只是，他们出身，太过低微。甚至，来历不明，身负邪气。”
闻仲的目光，扫过余化和申公豹。
“大王将这些人，提拔到如此高位。恐怕，与祖制不合，也容易，引起非议。”
他的，已经很委婉了。
换做以前，以他的脾气，早就直接开骂了。
“祖制？非议？”
帝辛笑了。
“太师你可知，就在你回朝的前几日，孤，刚刚用这些人，狠狠地，打了我那帮好王兄，好王侄的脸？”
帝辛将招贤馆大比的事情，简单地，跟闻仲了一遍。
当闻仲听到，那个所谓的宗室第一勇士子良，被余化，两根手指，就夹断了兵器时，他那张黑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惊讶。
当他听到，申屠嘉嘉那番“改堵为疏，以工代赈，另建陪都”的治水之策时，他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甚至，都微微跳动了一下。
而当他听到，公输班那“神臂连弩”，能一息十箭，洞穿三层铁甲时。
饶是以他的定力，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师。”
帝辛看着他，声音，渐渐变得低沉。
“你常年在外征战，或许还不知道。”
“如今的这大商，它已经病了。”
“病入膏肓了。”
帝辛站起身，走到闻仲的身边。
他没有再什么。
只是，将一叠厚厚的竹简，放在了闻仲的面前。
那上面，记录的，是比干和商容，这些日子，冒着生命危险，从各地，搜集上来的，关于那些贵族、官员，侵占良田，鱼肉百姓，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罪证。
闻仲拿起一卷竹简，缓缓打开。
只看了几眼。
他那握着竹简的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他的身上，冲而起！
整个摘星楼的温度，都仿佛，在这一瞬间，下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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