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那带着哭腔的“厥过去了”三个字，像一颗冰锥砸进院凝滞的空气里。胤禛周身那几乎要冻结一切的低气压猛地一滞，锐利如刀的视线终于从林晚晚那张油光与“真挚”并存的脸上移开，转向跪伏在地、抖如秋叶的总管太监。
“年氏？”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眉峰已紧紧锁起，“御花园？中邪？”
“是…是！”苏培盛头埋得更低，声音发颤，“太医正在施针，福晋也在那守着，急得不行！年主子嘴里一直胡言乱语，什么‘红绸带’缠身，‘留下来’索命…还…还紫禁城都疯了…瞧着…瞧着实在骇人！”他边边偷眼觑了一下林晚晚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这邪，怕不是跟眼前这位“祥瑞”和方才那场惊动地的“战舞”有关！
跪在地上的桃三人吓得脸都白了，大气不敢出。林晚晚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年世兰这晕得真是时候！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她刚胡诌完“白雪公主智斗老巫婆”的紧要关头！这下好了，王爷的怒火怕是要被这“中邪”事件彻底点燃，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果然，胤禛的目光再次扫了过来，那眼神比刚才更冷，更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福“林氏，”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年氏若因今日之事有半分差池，你…”
“王爷！”林晚晚心一横，抢在胤禛出更可怕的话之前，猛地挺直了腰板（虽然腿肚子还在打颤），把手里的炸鸡往旁边桃怀里一塞，油乎乎的手在粗布裙子上随意蹭了两下，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无辜、关切和…破釜沉舟的决绝表情！
“王爷明鉴啊！”她声音清脆，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焦急，“年姐姐这…这定然是忧思过重，又受了惊吓，一时气血攻心！跟那‘留下来’真没关系！那舞蹈是正义的！是驱邪的！您想想葫芦娃大战妖魔鬼怪的故事！多正能量啊！年姐姐定是…定是没理解其中蕴含的深刻哲理和祥瑞之气，一时想岔了！”
胤禛看着她那副“我比窦娥还冤”的表情，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深刻哲理？祥瑞之气？这女人胡扯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
林晚晚不等他发作，语速飞快地继续：“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年姐姐静心安神！王爷您快去看看！我…我这儿正好有压惊安神的良药！”她着，飞快地又从怀里（那个仿佛哆啦A梦口袋般的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正是她之前收起来的那半包“低配版魔鬼辣粉”。
“王爷您看！”她献宝似的把纸包往前一递，脸“诚恳”无比，“这就是方才故事里提到的，能驱邪避毒、振奋人心的**祥瑞辣粉**！只需用温水化开一点点给年姐姐服下，保管什么惊悸邪祟，统统烟消云散！立竿见影！”
苏培盛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那包红彤彤的粉末，仿佛看到了剧毒鹤顶红！给年主子吃这个？怕不是要直接送走！
胤禛看着那包“祥瑞辣粉”，再看看林晚晚那双亮得惊人、写满“快夸我机智”的眼睛，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灵盖。他几乎能想象年世兰被这玩意儿“安神”后的惨状！
“林、晚、晚！”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周身寒气暴涨，“你当本王…”
“王爷息怒！”林晚晚像是被他的寒气冻得一哆嗦，猛地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仿佛在保护什么），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垮掉，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豁出去的表情，“王爷！我…我知道我闯祸了！跳‘留下来’是我不对！编…编故事也是我不对！可…可我也是为了活命，为了哄太后开心啊！您看，太后现在多高兴！KpI…呃…祥瑞任务也超额完成了！这…这辣粉虽然…嗯…劲儿是大零，但它提神醒脑是真的！年姐姐晕着也是晕着，不如…不如试试？万一…万一有用呢？”
“你！”胤禛被她这番歪理气得眼前发黑，指着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试试？拿他的侧福晋试毒？！
眼见胤禛的脸色黑如锅底，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林晚晚心知这“辣粉安神”的馊主意是彻底触了逆鳞。咸鱼保命的本能瞬间拉满！大脑cpU在生死时速间疯狂运转，一个更加胆大包、却隐隐透着“歪理可行性”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猛地亮了起来！
“王爷！”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被点亮的黑曜石，脸上那点可怜相瞬间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商业激情”取代，“年姐姐的事…咱们…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解决根本问题！”
胤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怔，满腔怒火硬生生卡在半空。“根本问题？”
“对！根本问题！”林晚晚用力点头，像只发现了巨大松果的松鼠，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您想想！为什么会赢留下来’？为什么会有炸鸡？为什么会有辣粉？归根结底，是这深宫大院里，大家伙儿…**精神生活太匮乏了！物质享受太单调了！** 整不是赏花就是看戏，不是参禅就是念佛，多没劲啊！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就容易…嗯…像年姐姐这样，受到一点点刺激就扛不住！”
她一边，一边用油乎乎的手指在空中用力比划着，仿佛在勾勒一幅宏伟蓝图。
胤禛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看疯子般的荒谬。精神生活？物质享受？这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林晚晚却越越激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商业企划”里：“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从源头入手！**丰富大家的精神食粮！提高大家的物质满足感！** 王爷！您想想看，如果宫里人人都能像我刚才那样，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块香喷喷、辣酥酥的炸鸡压压惊！或者来根提神醒脑的辣条解解闷！或者跳跳‘留下来’活动筋骨、驱散晦气！那该多和谐！多美好！保证个个精神抖擞，神清气爽，什么邪祟惊悸，统统靠边站！”
桃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完全跟不上自家主子的跳跃思维。苏培盛更是张大了嘴，仿佛听到了方夜谭。
胤禛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动，似乎被这过于离谱的逻辑冲击得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抛出了她最终的、石破惊的“解决方案”！她往前凑了一步，脸上堆起一个混合着谄媚、期待和破罐子破摔的笑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分享惊大秘密”的神秘感：
“王爷，您看…**咱们合伙开个铺子怎么样？**”
“……”胤禛的瞳孔猛地一缩。
“地方我都想好了！”林晚晚完全无视了王爷瞬间冻僵的表情，眼睛贼亮，掰着油乎乎的手指头开始规划，“就开在**冷宫**！地方大，清净，租金…呃…场地费基本为零！名字我都想好了，就疆**冷宫集团·祥瑞零食铺**’！主营产品就是祥瑞炸鸡、祥瑞辣条、祥瑞奶茶…对了！还有那能提神醒脑、噎死…呃…驱散一切负能量的祥瑞辣粉！”
她越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门庭若市的盛况：“我出技术！出配方！负责研发和生产！王爷您呢，就负责…嗯…**品牌背书和渠道推广**！有您这位大清亲王坐镇，咱们这‘祥瑞’招牌，那就是金字招牌！宫里宫外，谁不认？保证客似云来，财源滚滚！利润嘛…**五五分成！** 您看如何？稳赚不赔啊王爷！”
院里死一样的寂静。
风吹过，卷起地上一点炸鸡的碎屑。
桃三人已经彻底石化，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家主子，仿佛在看一个对着阎王爷推销孟婆汤的勇士。
苏培盛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有人敢跟冷面王爷谈生意，还是合伙开…零食铺？地点在冷宫？五五分成？
胤禛站在原地，玄色的袍角纹丝不动。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此刻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震惊？荒谬？滔的怒火？被这胆大包、异想开的提议冲击到的一片空白？几种情绪在他眼底激烈地碰撞、翻滚，最终凝聚成一种极其复杂的、看史前怪兽般的眼神，死死地钉在林晚晚那张因为“商业激情”而泛着红晕、沾着油光的脸上。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御花园方向，又传来一阵更加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乌拉那拉福晋身边大丫鬟带着哭腔的呼喊，清晰地穿透了院墙：
“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侧福晋吧！太医…太医脉象更乱了！像是…像是邪祟入体极深！福晋请您务必…务必带着驱邪的祥瑞之物过去啊！” 那“祥瑞之物”四个字，喊得格外响亮，意有所指地飘进了院。
这声呼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胤禛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看也没看林晚晚，仿佛多看一秒都会污了他的眼，只从齿缝里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山崩地裂前的极致压抑：
“林氏…”
他拂袖转身，玄色的身影带着凛冽的寒气，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的余音，砸在呆若木鸡的林晚晚头上：
“给本王…**滚回冷宫！** 再敢踏出半步，**杖毙！**”
苏培盛如蒙大赦，连滚爬起，擦着冷汗追了上去。
院里，只剩下林晚晚僵在原地，手里还维持着“推销企划”的半握拳姿势，脸上那点“商业激情”彻底僵住，慢慢裂开。
“杖…杖毙？”桃带着哭腔，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林晚晚缓缓转过头，看着胤禛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油乎乎的手，再想想怀里那包被“退货”的祥瑞辣粉，还有那个胎死腹中的“冷宫集团五五分账”大饼…
一股巨大的悲愤混合着“甲方爸爸不识货”的委屈，瞬间冲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呜…”她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着空荡荡的院门，悲愤地喊出了那句萦绕在灵魂深处的呐喊：
“王爷！您再考虑考虑啊！**四六也行啊！** 我四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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