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胤禛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殿外凛冽的寒气,堵在了门口,玄色袍角翻涌如暗夜波涛。他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钉在供桌上——那两个金灿灿、油汪汪、并排而坐的酱肘子模型上。
林晚晚正蹲在院子里,指挥着桃把最后几根红绸辣条挂上晾绳,嘴里还叼着半根成品。门响的瞬间,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弹起,嘴里的辣条“啪嗒”掉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王…王爷?!”林晚晚的声音都劈了叉,手忙脚乱地想把沾了泥的辣条往身后藏,活像被抓了现行的贼。桃几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胤禛没看她们,目光沉沉地扫过那两个刺眼的金肘子,又掠过院子里挂满的红绸辣条、散落的香料罐子、以及角落里那堆明显是“皇家认证”锦缎的边角料。他的视线最后落回林晚晚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
“看来,”他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冷宫庙,祥瑞胃口倒是不。一个金肘子供着不够,还惦记着开铺子?”
林晚晚头皮发麻,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她瞥了一眼供桌,福至心灵,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合十对着那两个金肘子“哐哐哐”就是三个响头:“祖宗保佑!王爷您看!我对您和太后的恩典那是晨昏定省,供在心头!开铺子?那都是为了弘扬皇家恩泽,把这份‘金肘子’精神发扬光大啊!” 她一边胡诌,一边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胤禛额角青筋微微一跳,显然被这“金肘子精神”的鬼话噎得不轻。他冷哼一声,没接这茬,反而踱步到那排晾晒的辣条前,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根,红油立刻沾上了指尖。他嫌弃地皱眉。
“年世兰。”他吐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在鼓楼大街的汇丰当铺门口,哭抢地。”
林晚晚心里咯噔一下,来了!王爷果然是为这事来的!她瞬间来了精神,八卦之魂暂时压倒了恐惧:“对对对!奴才也听了!哭得可惨了!是当铺给她假银票,骗了她的帝王绿镯子!王爷您,这光化日朗朗乾坤的,还有王法吗?还有理吗?” 她义愤填膺,仿佛被坑的是她自己,心里的算盘却拨得飞快:王爷您快查!顺着假银票这条线,一定能揪出幕后黑手乌拉那拉氏!到时候我就能洗刷冤屈,顺便…嘿嘿,给零食铺拉个官方背书?
胤禛斜睨着她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外加“借刀杀人”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指尖的红油:“汇丰当铺,是乌拉那拉氏娘家旁支一个管事名下的产业。”
“啊?!”林晚晚的嘴张成了“o”型,随即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拍完才觉得有点疼,龇了龇牙),“我就知道!是她!肯定是她!当初坑我进冷宫也是这招!假银票!一模一样的路数!王爷明鉴啊!年侧福晋这是被缺枪使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她恨不得立刻把“冤”字刻在脑门上。
“受害者?”胤禛重复了一遍,语气玩味。他踱到林晚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那你告诉本王,年世兰典当嫁妆筹银子,是为了仿制谁的‘祥瑞辣条’?又是谁,让她觉得这‘辣条’能成为争宠利器,甚至不惜血本?”
林晚晚瞬间卡壳,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完了,引火烧身了!王爷这逻辑…无懈可击啊!年世兰搞山寨辣条,源头可不就是她林晚晚嘛!她才是那个“卷起商战风暴”的始作俑者!
“呃…这个…那个…”林晚晚眼神飘忽,试图萌混过关,“王爷,市场…市场有需求嘛…良性竞争…促进创新…呵呵…” 她干笑了两声,在胤禛冰冷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最后彻底消音。
胤禛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院中石凳,苏培盛立刻跑着用袖子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胤禛坐下,姿态依旧带着帝王般的压迫福
“李卫查了,”他淡淡道,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假银票是出自京城最大的地下钱庄‘通宝号’,手法老道。乌拉那拉氏,还没这个本事直接把手伸进‘通宝号’。”
林晚晚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不是乌拉那拉氏?那会是谁?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搅浑水?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网。
胤禛似乎看穿了她的困惑,嘴角那抹冷意更深:“但‘通宝号’的东家,前日刚纳了一房新妾,是年羹尧军中一个副将的妹妹。”
信息量太大,林晚晚的cpU瞬间过载!年羹尧?!年世兰的亲哥哥?!这…这绕来绕去,难道是年家自己人坑自己人?还是年羹尧授意的?目的是什么?警告妹妹别瞎折腾?还是…另有所图?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灵盖,宫斗的水,太深了!她这条咸鱼,差点就被淹死在里面!
“年世兰当街哭闹,丢的不仅是她自己的脸,更是王府的脸,朝廷的脸。”胤禛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已命人将她‘请’回翊坤宫,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至于她的损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晚晚,“自有年家自己料理。”
林晚晚心里一沉。王爷这是要冷处理,捂盖子?年世兰被禁足,乌拉那拉氏暂时无恙,而自己这个“辣条源头”…她偷偷瞄了一眼胤禛的脸色,感觉那把悬在头上的刀更近了几分。
胤禛忽然站起身,玄色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笼罩住林晚晚。他抬手,似乎想做什么。林晚晚吓得一个激灵,以为王爷终于要动手“算账”了,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护住脑袋,嘴里飞快地嚷道:“王爷饶命!我错了!我不该搞辣条!不该撺掇…啊不是!不该让年侧福晋产生不该有的想法!我这就把铺子关了!金肘子…金肘子我给您供回去!一三炷香!不!五炷!保证香火不断!” 她闭着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等着雷霆之怒降临。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林晚晚偷偷睁开一只眼。
只见胤禛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离她护着头的手臂只有寸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林晚晚发誓,她似乎看到王爷的嘴角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是错觉吗?
胤禛的手最终没有落下,而是方向一转,指向了她怀里——那个因为刚才动作幅度太大,从衣襟里滑出一角的、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
“这东西,”胤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拿来。”
林晚晚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机!王爷要她的手机!他看到了!
她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胸口,把手机往里塞了塞,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王爷…这…这就是个…呃…西洋镜子!对!镜子!没什么稀奇的!摔坏了!早不亮了!黑乎乎的!您看…真没什么好看的…” 她语无伦次,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胤禛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深邃得像寒潭,仿佛能洞穿她所有拙劣的谎言。他伸出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带着无声的压迫,等待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冷宫里只剩下林晚晚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供桌上那对金肘子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院子里的辣条香气似乎也凝固了。
苏培盛屏息垂手,大气不敢出。桃几个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知—
“咕噜噜…”
一阵极其突兀、极其响亮的声音,从林晚晚肚子里传了出来。
林晚晚:“……”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这肚子也太不争气了!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饿!
胤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悬着的手似乎也顿住了。
林晚晚抓住这电光石火的一瞬,福至心灵!她猛地抬头,脸上瞬间切换成可怜巴巴、饿得眼冒绿光的表情,捂着肚子哀嚎:“王爷…奴才…奴才从早上到现在,就啃了半个肘子皮…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您看…要不…先让奴才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呃…给您研究这西洋镜子?” 她一边,一边用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胤禛,肚子里适时地又“咕噜”叫了一声,作为伴奏。
胤禛看着眼前这个捂着肚子、脸色发白(一半是吓的一半是饿的)、眼神却贼兮兮转着的女人,再看看她死死护着怀里的“西洋镜子”,以及供桌上那两个金光闪闪的“罪证”…
他缓缓收回了手。
袖中的手指,却悄然捏紧了那份李卫密报的抄录——上面清晰地写着:“巴特尔亲王离京前,命人临摹《雍正帝领舞祈福图》数十份,分发各部落首领‘同乐’。” 画中他红绸包头、荧光腰带、表情狰狞的模样,此刻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
“备膳。”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转身向外走去,玄色衣袍在门口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林晚晚如蒙大赦,腿一软差点坐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手机…暂时保住了?
走到门口的胤禛却忽然停步,并未回头,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砸在刚松了口气的林晚晚心头:
“两个金肘子供着,想必祥瑞胃口更好了。晚膳,本王要看着你吃。”
林晚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吃?!王爷要留下监督她用膳?!这哪是吃饭,这是吃断头饭的前奏啊!她看着供桌上那对“祖宗”,只觉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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