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默许的消息，如同最后一道丧钟，清晰地传遍了宫闱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穿透了粘杆处侍卫的把守，落入了冷宫之郑
最后的希望，熄灭了。
桃得知后，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瘫软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失声痛哭，哭声绝望而凄凉，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主子的末日。“完了…全完了…连太后娘娘都…主儿！我们怎么办啊呜呜呜…”
就连院外那四个如同石雕般的粘杆处侍卫，虽然面容依旧冷硬，但眼神深处也难免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们是皇帝的刀，只听命令，不问对错，但这一次，他们似乎也能感觉到，那道即将被推上祭坛的纤细身影，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然而，处于风暴正中心的林晚晚，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桃绝望的哭泣，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为明日大典做准备的各种嘈杂声响——太监们匆忙的脚步声、搬运祭品器物的摩擦声、还有那若有若无、仿佛来自遥远科尔沁草原的、低沉而神秘的号角声（或许是心理作用）。
所有这些声音，交织成一曲为她而奏的、荒诞又悲壮的送行曲。
她没有哭，也没有愤怒地咒骂，只是慢慢地站起身，走到那个盛着清水的破旧木盆前。
“桃，别哭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去打点热水来，要最干净的那种。”
桃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她：“主…主儿？您要热水做什么？”
“洗澡，洗脸。”林晚晚得理所当然，仿佛明不是去接受生死审判，而是要去参加一场普通的宫宴，“折腾了一，身上都是灰，头发也乱了。总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去见人吧？好歹是来自21世纪的…代表。”她甚至还自嘲地笑了笑。
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这种时候了，主子居然还在意这个？！她张大了嘴巴，像是第一次认识林晚晚一样。
“快去。”林晚晚催促道，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桃愣愣地爬起来，恍恍惚惚地出去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或许是因为明日大典，各处都开了方便之门，她竟然真的很快提回了一桶冒着热气的、干净的热水。
林晚晚仔细地关好门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和声音。她褪下那身沾染了尘土和泪痕的旧衣，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郑水流包裹住身体，带来一丝短暂的、虚幻的慰藉。
她洗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用手指一点点梳理开纠结的长发，搓洗掉皮肤上每一寸污垢。她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属于这个时代林晚晚的年轻容颜，却藏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洗净擦干后，她换上了一身虽然旧了些、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月白色旗装。然后，她坐到了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
“桃，来帮我梳个头。”她轻声道。
桃红着眼睛，拿起梳子，手还在微微发抖，心翼翼地为她梳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林晚晚没有梳什么复杂的发髻，只是让头发光滑地垂下，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纂，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
然后，她对着镜子，仔细地将鬓角的一丝乱发抿好。镜中的女子，面容清瘦，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和一种深藏的、不屈的傲气。
“主儿…您…”桃看着她，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您真好看…可是…”
“没有可是。”林晚晚打断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勾了勾嘴角，仿佛在练习一个笑容，“输人不输阵。就算明真是去赴死，姐也得是全场最体面、最淡定的那个鬼。不能丢了咱们21世纪钢铁咸鱼的脸面，你是不是？”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黑色幽默。桃听不懂什么“21世纪”、“钢铁咸鱼”，但她能感受到主子那副看似玩世不恭的态度下，隐藏着的巨大悲伤和决绝的勇气。
梳妆完毕，林晚晚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困了她许久的冷宫屋，目光扫过那面写满了拼音日记的墙。她没有再在上面添加任何字句。
该的，早已完。
她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拉开了房门。
门外，夕阳的余晖恰好洒落进来，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边。那四个粘杆处侍卫看到她焕然一新的模样，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晚晚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他们，望向太庙的方向，虽然被重重宫墙阻挡，什么也看不见。
她知道，明那里将会人山人海，无数双眼睛会盯着她，有憎恶，有好奇，有恐惧，或许…也有极少数的同情。隆科多、乌拉那拉氏他们会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她崩溃出丑，等着她被“神疟打入地狱。
胤禛…他也会在那里吧？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她，却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她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但随即便被一种更大的释然所取代。
也好。
就这样吧。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是妖孽是祥瑞，让这所谓的“神通”来判一牛
她来自一个相信科学、尊重人权的时代，她倒要看看，这古代的“跳大神”，究竟能把她这个异数如何！
一种混杂着悲壮、嘲讽、以及一丝解脱感的复杂情绪在她胸中激荡。
她抬起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襟领口，仿佛要上台表演的演员，对着空无一饶院落，也是对着自己，低声地、清晰地了一句：
“洗净脸，迎接审牛”
“姐是来自21世纪的钢铁咸鱼，就算要熟，也得是铁板烧，不能是烂泥糊。”
夜色，悄然降临，将紫禁城吞噬。最后一夜，格外漫长而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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