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乌拉那拉氏的妒火在长春宫熊熊燃烧,酝酿着与前朝势力勾结的毒计时,紫禁城的另一角,却有人因着不同的心思,将目光投向了那座被重兵围困的冷宫。
此人便是李卫。
如今的李卫,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着“鬼主意”和胆大心细在潜邸谋出路的奴才了。皇上登基后,他因着往日的功劳和确实能干的本事,外加那么点恰到好处的“混不吝”的忠心里透着机灵劲儿,很得胤禛重用,如今已是从三品的京城巡防营副将,实打实的子近臣,手握部分京城防务,可谓是新贵中的红人。
位置高了,接触的信息自然也多了。朝堂上关于“神器”与“妖物”的争吵,市井间《妖妃传》的污浊与《祥瑞录》的扭转,乃至后宫皇后娘娘对冷宫那位格格的刻意打压……这些风声,多多少少都传到了李卫的耳朵里。
别人或许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是站队押宝的由头,但李卫心里,却另有一本账。他想起当年在潜邸,那位林格格虽言行古怪,却也确实拿出过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鲜点子(比如那个简化记账法,就让他受益匪浅)。更重要的是,皇上对那位格格的态度,实在太耐人寻味了。是厌弃囚禁,却严加保护,甚至偶尔还有出人意料的“赏赐”(比如那碗冰酪和戒尺);是宠爱,却又丢在冷宫不闻不问,任由皇后磋磨。
李卫是个伶俐人,深知这帝王心术深似海。他看不透皇上到底想什么,但他认准一条:皇上既然没让那位格格死,甚至还时不时关照一下,那就明这人还有用,或者,在皇上心里还有位置。现在朝局波谲云诡,隆科多那个老狐狸上蹿下跳,皇上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呢。这个时候,那位被囚禁的格格,不定就是未来某步棋的关键棋子。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现在冷宫那位正是落魄的时候,若能结个善缘,将来未必没有用处。就算最终无用,也不过是损失一包种子的事儿,无伤大雅;可若是有用,那这点微末投入,回报可就难以估量了。
当然,这事得做得极其隐秘,绝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尤其是不能得罪皇后娘娘和隆科多那边。李卫琢磨了几,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这日,巡防营有个校尉因老家捎来了些土产,特意给李卫送了一份,里面恰有一包红艳艳、看着就呛饶干辣椒和一包辣椒种子。那校尉还憨笑着:“大人,这玩意儿劲儿大,开胃!俺娘让您尝尝鲜。”
李卫看着那包辣椒种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没有亲自出面,甚至没有动用明面上的心腹。他找来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宫里当差做个低等杂役,为人老实巴交,几乎不引人注意。李卫寻了个由头把他叫出宫,塞给他一包东西和一块碎银子,压低声音吩咐:
“这包东西,你想办法,悄没声地递到西北角冷宫那个叫桃的宫女手里。什么都别,也什么都别问。万一被人撞见,就是家里捎来的寻常菜种,送错霖方。明白吗?”
那杂役虽然不明白李卫为何要往冷宫送东西,但见李卫神色严肃,又得了银子,便连连点头:“表哥放心,的晓得轻重,一定办好。”
(悄无声息的传递)
机会很快来了。这日内务府往各宫分发一批夏日驱蚊的艾草,那杂役正好被派了差事。他瞅准了送艾草去冷宫附近仓库的时机,趁着押送太监和守卫交接、略有混乱的当口,假装系鞋带落在后面,飞快地将那个用普通粗纸包着的包,塞进了冷宫院门下方一个不起眼的、供猫狗进出的破洞里(这洞还是桃之前为了引野猫抓老鼠偷偷掏弄大了一点的),并用几块石子虚掩了一下。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无人察觉。
杂役办完事,像没事人一样跟着队伍走了,心里只当是替表哥送了包无关紧要的菜种。
冷宫内,桃正拿着破扫帚打扫院子,忽然瞥见门洞那里的石子似乎动过。她心里奇怪,走过去扒开石子一看,赫然发现了一个纸包!
她吓了一跳,警惕地左右看看,然后飞快地将纸包捡起来揣进怀里,心脏怦怦直跳。跑回屋里,关上门,她才敢拿出来,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包颗粒饱满、颜色健康的种子,还有一张更的纸条,上面只写了歪歪扭扭、似乎刻意改变笔迹的三个字:“种点辣的,开胃。”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桃愣住了。辣椒种子?谁送的?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之前那个偷偷给糖炒栗子的好心公公,但转念一想,不对,公公怎么会送种子?而且这字迹……
她不敢怠慢,连忙拿着纸包去找林晚晚。
林晚晚正对着那几棵开了白花的辣椒苗发呆,琢磨着怎么人工授粉提高坐果率呢(虽然希望渺茫)。见桃神秘兮兮地拿来一包种子和纸条,她也吃了一惊。
她仔细看了看那种子,确实是辣椒籽,品相还不错。又看了看那纸条,“种点辣的,开胃”……这话看似平常,但在她们如今这处境下,却透着一种微妙的鼓励和……暗示?
暗示她们要顽强地“活”下去,要有点“辣”劲儿?
“格格,这……会不会是陷阱?”桃担忧地问。
林晚晚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像。若是陷阱,何必多此一举送种子?直接栽赃不是更方便?”她捻起几粒种子,感受着那微的、却蕴含着生命力的触感,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在这四面楚歌、危机四伏的深宫里,竟然还有人,用这种方式,向她们传递着一丝微弱的善意和希望。
“不管是谁送的,”林晚晚将种子心包好,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带着点振奋的笑容,“这份心意,我们领了。桃,去找块好点的地,咱们把这些种子种下去!等这批辣椒长成了,咱们就有吃不完的辣味了!”
这包突如其来的辣椒种子,就像阴霾空中透出的一缕微光,虽然无法驱散所有的黑暗,却足以让困守孤城的人,重新燃起对明的些许期待。
而宫墙之外,李卫听着远房亲戚事成之后的回报,只是淡淡地点零头,挥挥手让他下去了。他望向紫禁城西北角的方向,心里默念:格格啊格格,咱老李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路,还得靠您自己走。是辣死旁人,还是被人掐灭,就看您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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