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那一夜的血腥,被完美地掩盖在紫禁城每日按部就班的晨钟暮鼓之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仅限于极少数知情者。然而,皇后乌拉那拉氏,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翌日清晨,坤宁宫内。
乌拉那拉氏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贴身宫女景仁为她梳理那一头浓密的青丝。铜镜里映出的容颜依旧端庄,眼底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疑。
“景仁,”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昨夜……养心殿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景仁梳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声道:“娘娘也听了?奴婢也是早上听厨房采买的太监嚼舌头,昨夜养心殿后墙根好像闹了耗子,侍卫们折腾了半宿,还……还见着冲洗地面的水带着点红。”她着,自己也打了个寒噤。
“耗子?”乌拉那拉氏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带着深深的无力感,“这紫禁城里的‘耗子’,是越来越猖獗了。”她心里明镜似的,什么耗子需要动用侍卫,还能见红?必然是冲着那被严密看管的“神器”去的!隆科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而且,看样子是失败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更加沉重。皇帝离京前那番“格杀勿论”的警告言犹在耳,隆科多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也将她,将整个乌拉那拉家族,都架在了火上烤!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通报:“娘娘,承恩公府递牌子求见,是老夫人身子不适,想念娘娘,希望能让大少爷进宫给娘娘请个安,老夫饶情况。”
承恩公府,便是乌拉那拉氏的本家,来的“大少爷”正是她的亲兄长,鄂伦岱。
乌拉那拉氏眉头微蹙。母亲身子不适?前几日才请过安,并无大碍。这节骨眼上,兄长急着进宫……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准了。”她淡淡道,“请大少爷去偏殿等候。”
偏殿内,鄂伦岱穿着一身簇新的朝服,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见到皇后进来,他连忙起身行礼,脸上堆起笑容:“给皇后娘娘请安!”
“兄长不必多礼,坐吧。”乌拉那拉氏在上首坐了,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母亲身子如何了?可请了太医?”
“劳娘娘挂心,母亲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歇息几日便好。”鄂伦岱搓着手,眼神有些闪烁,寒暄了几句后,终于切入正题,压低了声音,“娘娘,近日……京中局势,您想必也清楚吧?”
乌拉那拉氏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浮叶,不动声色:“兄长指的是?”
“就是……就是国公爷那边的事啊!”鄂伦岱有些急切地往前凑了凑,“娘娘,昨夜养心殿……失手了!皇上留下的暗卫下手极狠,咱们的人,一个都没能出来!”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证实,乌拉那拉氏的心还是猛地一沉。她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兄长!这等掉脑袋的话,也是能随便的?什么‘咱们的人’?乌拉那拉家何时成了‘咱们的人’?”
鄂伦岱被妹妹的厉色噎了一下,随即有些讪讪,但很快又被焦虑取代:“娘娘!事到如今,您就别跟臣装糊涂了!咱们家与国公府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皇上明显是要对国公爷下手了,昨夜之事更是撕破了脸!若是国公爷倒了,咱们家能撇清关系吗?那些陈年的往来,那些……那些帮着传递的消息,能瞒得过血滴子吗?”
乌拉那拉氏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鄂伦岱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她心上。是啊,撇不清的。这些年,凭借着皇后母族的身份,乌拉那拉家与隆科多一党利益交织太深了,很多她明知不妥却碍于家族压力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此刻都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那兄长今日来,是要本宫如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鄂伦岱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娘娘,开弓没有回头箭!皇上不在京中,这是最好的机会!国公爷的意思是,让您想办法,利用宫中便利,拿到……拿到国公爷之前与那边(准噶尔)往来的一些……不太方便留在外面的书信原件,彻底销毁!再……再设法拿到能证明那林晚晚确是妖物,或与宫外有勾结的证据!只要坐实了‘妖妃祸国’,皇上就算打赢了仗,回来面对下汹汹之口,也得掂量掂量!”
乌拉那那氏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本宫谋逆!还要构陷宫妃?!”
“娘娘!这不是构陷!那林晚晚本就是来历不明的妖女!她若不是妖物,何以解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至于那些书信……”鄂伦岱也急了,“那不过是不得已的自保之举!若不销毁,那就是抄家灭族的铁证!娘娘,您要为阿玛、为母亲、为整个乌拉那拉家族想想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百年勋贵,毁于一旦吗?!”
“家族……家族……”乌拉那拉氏喃喃着这两个字,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景仁连忙上前扶住她。
鄂伦岱见状,语气放缓,带着蛊惑:“娘娘,您才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后!只要除掉隆科多和林晚晚这两个心腹大患,将来这后宫,乃至……前朝,还有谁能动摇您的地位?咱们乌拉那拉家,才能永葆富贵啊!”
永葆富贵……乌拉那拉氏看着兄长那张被权欲和恐惧扭曲的脸,又想起皇帝离京前那冰冷决绝的眼神,想起隆科多通敌叛国可能导致的边关惨状,想起昨夜养心殿无声流淌的鲜血……她只觉得一阵旋地转。
一边是生她养她的家族,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是百年的荣华牵绊;另一边,是皇后的职责,是大清的法统,是内心深处或许仅存的那一点对君王、对江山的责任福
她该怎么做?是听从家族的安排,一条道走到黑,冒险一搏?还是……
“兄长,”她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本宫再想想。”
鄂伦岱还想再劝,但看到妹妹那苍白而决绝的脸色,终究没敢再逼,只得躬身道:“那……臣告退,望娘娘以家族为重!”完,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偏殿内只剩下乌拉那拉氏和景仁。景仁担忧地看着主子:“娘娘……”
乌拉那拉氏无力地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示意景仁也下去。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更漏滴答作响,如同催命的符咒。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宫墙分割的四四方方的空,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年少时家族的荣耀,入宫为后的风光,与皇帝相敬如宾却也疏离的岁月,隆科多在朝堂上的跋扈,林晚晚出现后皇帝的种种改变,边关急报上的血字,还迎…皇帝离京前,那看似无意扫过她,却带着深沉警告的一瞥。
她知道,皇帝并非全然信任她。她这个皇后,在皇帝心中,或许始终带着乌拉那拉家的烙印。
若她选择家族,帮着隆科多销毁罪证,构陷林晚晚,一旦事败,万劫不复。即便侥幸成功,将来面对一个猜忌更甚、军权在握的皇帝,乌拉那拉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通敌叛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隆科多已经疯了,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可若她选择大义,交出那些可能存在的罪证……那无疑是亲手将母族推上绝路。阿玛、母亲、兄长、子侄……数百口人……
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皇后凤袍上精致的刺绣。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如此孤立无援,如此撕心裂肺。
“列祖列宗……皇上……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她对着冰冷的空气,发出无声的泣问。
窗外的色,渐渐暗沉下来,如同她此刻的心境,看不到一丝光亮。抉择的时刻,每分每秒都在逼近,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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