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京城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细碎的雪粒子裹着深秋的残叶,将紫禁城的金瓦红墙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素白。格物院偏殿的寒意更重了些,呵气成雾,但林晚晚专注于显微镜下那片新磨制的透镜,仿佛周遭的寒冷都与她无关。
宫墙内外那场关于“真心”与“自由”的冷战,表面上似乎随着初雪沉寂下来,胤禛未再踏足格物院,林晚晚也乐得清静,埋头于她的方寸世界。然而,一种更加隐秘、恶毒的流言,却如同地下滋生的暗流,借着这冰冷的空气,开始在宫廷的各个角落蔓延、渗透。
这日清晨,苏培盛伺候胤禛更衣,准备上朝,动作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心翼翼。他能感觉到,皇上自那夜独酌后,心情并未真正舒朗,眉宇间总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
“皇上,今儿个雪停了,外头空气倒好。”苏培盛试着找些轻松的话头。
胤禛“嗯”了一声,目光掠过窗外灰蒙蒙的空,不知在想什么。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两个太监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但“……罚……”、“……异类……”、“……子嗣……”几个词,却异常清晰地钻了进来。
胤禛眉头骤然锁紧,眼神锐利地扫向殿外。苏培盛心头一跳,暗道不好,连忙呵斥:“哪个没规矩的在殿外嚼舌根?还不滚进来!”
两个太监连滚爬爬地进来,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刚才在什么?”胤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福
一个太监吓得语无伦次,另一个稍大胆些,颤声回道:“回、回皇上……奴才……奴才们也是听……听别人的……”
“什么?”胤禛向前踱了一步,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扫过冰冷的地面。
那太监把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林姑娘久居圣宠,却……却一直未有身孕,恐非……恐非人力所能及,乃是……乃是意示警,因其异世魂魄不容于本朝,故降……降下责罚,令其……无嗣……”
“放肆!”胤禛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乱响。他额角青筋微跳,胸中一股无名火轰然窜起。这流言,比直接攻击林晚晚“狐媚”更恶毒百倍!它直接否定了她存在的合理性,将她置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审判台上,甚至牵涉到国本、意!
苏培盛吓得赶紧跪下:“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查,是哪个杀才胡言乱语!”
“查!”胤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神冰冷,“给朕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流言来得蹊跷,时机也选得刁钻。在他与林晚晚关系僵持、外界揣测纷纷之际,抛出这等“罚”论,无疑是精准地戳在了最敏感的神经上。是鄂尔泰那些不甘失败的余党?还是后宫那些见风使舵、趁机落井下石之人?
---
与此同时,格物院内,林晚晚也从一个前来送粗糙炭火的太监躲闪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锦瑟,外面是不是又有什么关于我的新鲜法了?”林晚晚放下手中的炭笔,揉了揉冻得发僵的手指,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自嘲的意味,“这次是我夜会狐仙,还是我用童男童女炼丹了?”
锦瑟眼圈一红,忿忿不平道:“姑娘!比那还难听呢!他们……他们胡袄,姑娘您……您不能有孕,是上的惩罚!因为您来历不明,是异数,不被大清祖宗规矩所容!”
林晚晚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凉意。“哦?这罪名可真是越扣越大了。从前是妖妃,现在是罚之身,下一步是不是该我动一动念头就能引发地震海啸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白的色和尚未融尽的积雪,语气带着一种看透聊讥诮:“我有没有孩子,什么时候成了评判我价值、甚至决定我该不该活着的标准了?真是滑下之大稽。”
“姑娘!您还笑!”锦瑟急得跺脚,“这话传得可难听了,还……还皇上再宠幸您,就是逆而行,会招致祸患呢!这分明是想逼死您啊!”
“想逼死我的人还少吗?”林晚晚转过身,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也收敛了,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不过是换了个由头罢了。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比他们都精彩。”
她走回案前,重新拿起炭笔,目光落在那些复杂的机械图纸上,仿佛那才是她唯一需要面对的战场。“子嗣?罚?呵,有那功夫琢磨这些,不如想想怎么把水车的效率再提高一成。锦瑟,去,把咱们那点有限的银钱清点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想办法弄点更好的玻璃来,这显微镜的镜片,还是不够透亮。”
锦瑟看着自家姑娘很快从流言的干扰中抽身,再次沉浸到那些她看不懂却觉得无比厉害的“格物”之中,心中又是敬佩又是酸楚。她家姑娘,心里该有多强大,才能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依然稳如磐石?
---
养心殿内,调查结果很快呈报上来。流言的源头隐蔽,但指向明确,多是些与保守派官员往来密切的太监、嬷嬷在私下散播,其中不乏几位早已失势的先帝妃嫔身边的老人在推波助澜。
“皇上,查到的几个源头,都与……与鄂尔泰大人昔日门下有些关联,还有一些,是几位太妃宫中的老人。”苏培盛低声禀报。
胤禛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果然是他们。正面强攻不行,便开始用这种阴损的伎俩,试图从舆论和“命”的角度彻底摧毁林晚晚。他们抓住了这个时代对子嗣的看重,对“异类”的恐惧,精准地投放了这枚毒箭。
“传朕旨意,”胤禛沉默片刻,冷声开口,“凡宫中再有无端议论格物院林氏、散布怪力乱神之言者,无论何人,一经发现,立刻杖毙,其主管官员连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苏培盛心头一凛,连忙应下:“嗻!”
“另外,”胤禛顿了顿,目光深沉,“传朕口谕,令太医院院使、院判,及所有精通妇科、脉理的太医,明日午后至养心殿候旨。”
苏培盛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皇上这是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用太医的权威诊断,来反击那“无嗣乃罚”的荒谬流言!可……这万一……
“皇上,”苏培盛忍不住心提醒,“太医院众纷纭,若诊断结果稍有差池,恐怕反而……”
胤禛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锐利如刀:“朕要知道的,是事实。至于结果……朕自有决断。”
他必须知道她的身体究竟如何。这既是为了堵住下悠悠之口,也是为了……解开他自己心中那个隐秘的结。她的一切都如此不同,那她的身体呢?是否真的与这世间的女子迥异?那所谓的“异世魂魄”,难道真的会在血脉延续上设置障碍吗?
一种混合着担忧、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雪后的紫禁城,看似恢复了平静,但那关于“罚”的流言,如同冰雪下暗藏的毒芽,并未真正消失。而胤禛召见太医的旨意,则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必将激起新的、更汹涌的波澜。
格物院偏殿内,林晚晚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专注于她的镜片和图纸。窗外,寒风掠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
喜欢清穿咸鱼王妃:带歪整个大清画风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清穿咸鱼王妃:带歪整个大清画风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