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尔丹策零西逃的消息彻底坐实,如同一阵强劲的东风,吹散了西北空最后一丝阴霾。清军大营里,持续数月的肃杀紧绷,终于被一种劫后余生、混杂着疲惫与狂喜的情绪所取代。伤兵营里,酒精的气味依旧刺鼻,但呻吟声少了许多,多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交谈。各营将士忙着清点战利品,修补盔甲兵器,更多的,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扯着嗓子,用各种口音和调门,吼着那首早已深入骨髓的战歌。
“把你吵醒了是吧?王老蔫儿!”旁边立刻有人笑骂,“点声,皇上还在中军呢!”
“怕啥!咱这是唱军歌!皇上听了准高兴!”那破锣嗓子不服,反而唱得更响,“……”
歌声在营地上空飘荡,粗犷,不齐,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和胜利者的豪情。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庆祝,一种无须言的身份认同——咱们是唱着这首歌,把不可一世的准噶尔和罗刹鬼打跑的人!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依旧庄重。虽然人人脸上都带着轻松之色,但议事仍在继续。胤禛端坐主位,听着岳钟琪禀报后续部署:分兵驻防要害,安抚归附部族,清点缴获,安排大军分批凯旋事宜……
“……罗刹国残部已全部退至约定边界百里之外,并派来了级别不低的使者,言语间颇有修好之意,言称先前‘误会’,皆因准噶尔蒙蔽挑唆。”岳钟琪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跳梁丑,见风使舵罢了。”胤禛淡淡道,“先晾着他们。此次议和,条件需好好斟酌,断不能让其觉得我大清可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此番大捷,将士用命,功在千秋。详细战功册,兵部需尽快核验,论功行赏,不得有误。”
“嗻!”兵部随军的官员连忙应下。
这时,帐外又隐约传来阵阵歌声,虽然模糊,但那旋律和几个关键词却清晰可辨。帐内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李卫最是憋不住,嘿嘿笑道:“皇上,您听,这帮子,仗打完了,吼得比打仗时还带劲!这曲子,如今在咱们军中,可比圣旨还灵,比战鼓还响!末将觉得,这玩意儿,比什么‘十八摸’、‘将军令’可强到上去了!”
他这话粗俗,却引得几位武将点头附和。一个老成持重的将领也捻须道:“李将军话糙理不糙。此歌慷慨悲壮,提振士气有奇效,于军中传唱,确能凝聚军心。只是……词句略显直白,且其中的一些词,似乎非我朝旧有称谓……”
胤禛抬手,止住了众饶议论。他沉默片刻,似在倾听帐外那永不停歇般的隐约歌声,缓缓开口:“词句直白,方能入卒伍之心。“”……林晚晚当日解释过,意为‘中原华裔,各族之合称’,取其团结一心之意,倒也贴牵此次西北大捷,火炮辣椒弹乃破敌之器,酒精消毒乃活人之术,然若无此歌凝聚人心,激发血勇,黑石堡不可守,野狐岭不可胜。”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般的重量:“利器可仿,良药可制,唯此军魂士气,最为难得。此歌既已深入军心,成为我大清将士精神所系,便不当再任其流于俚俗传唱。”
他看向随侍的翰林院学士和礼部官员:“拟旨。朕感念将士忠勇,特将如今军中广为传唱之《起来》战歌,定为大清国朝正式军歌。命礼部会同太常寺、乐部,即刻选派通晓音律之员,依其原曲精神,完善编曲,规范词句,务求庄重雄壮,适合大军齐唱、仪仗奏乐。制成之后,颁行下各军、各督抚衙门、各官学,凡军中操练、集会、出征、凯旋,皆需奏唱,以彰武德,以固军魂!”
旨意一出,帐内先是一静,随即众人精神都是一振!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历朝历代,军中或有战鼓号角,或有激励诗词,但将一首如此通俗有力、且已在实战中证明能凝聚人心的歌曲,明文定为全国军队必须习唱的“国朝军歌”,这绝对是开先河之举!
“皇上圣明!”岳钟琪率先躬身,“有此,下军士,皆知为何而战,凭何而胜!军魂自此有依,士气自此有源!”
李卫更是兴奋地搓手:“太好了!以后看谁还敢咱们唱的是野调子!这可是皇上钦定的!回头得让那帮兔崽子好好学学规矩,别唱得跟鬼哭狼嚎似的,丢了咱们龙骧新军的脸!”
旨意迅速传出。整个军营再次沸腾,不过这次沸腾中多了份郑重与骄傲。将士们奔走相告:
“听见没?咱们吼的那‘起来’,成军曲了!”
“那当然!以后走到哪儿,只要这歌一响,就知道是咱大清的爷们儿!”
而被紧急召来的几位随军乐师和通晓音律的文官,则聚在另一顶帐篷里,对着那份已经流传得有些字迹模糊的词曲原谱,既兴奋又头疼。
一位老乐师抚着谱子,摇头晃脑:“此曲结构简单,旋律激昂,然则……宫商角徵羽,似不合古法,节奏也过于铿锵直白,缺乏婉转……”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乐官却眼睛发亮:“张老,正因其简单铿锵,才适合万千将士齐声高唱!您听营中传唱之势,若改成繁复古调,反而失了其神髓!晚辈以为,当以铜鼓、号角、大钹等金石之音为主,加强其节奏与气势,适当辅以箫管铺底,增其雄浑悲壮之感,至于词句……”
“词句皇上已有明示,保留原意,略加规整即可。”礼部官员插话,‘奴隶’二字,是否过于直白?是否可考虑改为‘奴虏’或‘羁縻’?”
“断无可能!”年轻乐官赶忙道,这些句子直抵人心,若有改动,则神韵尽失!将士们所唱,正是这股不甘为奴的血气!”
众人争论不休,但目标却是一致:要将这首从血与火中诞生、带着呛人辣椒味和酒精烈性的“野曲子”,锻造打磨成一件既能登大雅之堂、又不失其灵魂锋芒的“国之礼器”。
而在遥远的北京城,当凯旋的初步捷报和皇帝即将班师、并钦定这首曲子的消息一同传回时,整座城市再次陷入了欢腾。茶馆酒肆里,人们不再需要压低声音,而是可以堂而皇之地高声唱起来,并骄傲地宣称:“听了吗?咱们唱的这个,以后就是咱大清的歌了!”
格物院内,陈宏谋拿着抄录的旨意,找到正在指导工匠改进新一批纺织机齿轮的林晚晚,声音激动得有些发抖:“林先生!您听到了吗?《…》!皇上定它为军歌了!您那日露台一歌,不仅提振了前线士气,如今更是要……更是要铭刻在我大清的军魂之中了!”
林晚晚停下手中的炭笔,怔了怔,望向西北空。她仿佛能看到,在那支胜利凯旋的雄壮队伍上空,一面崭新的、无形的旗帜正在升起,上面绣着的不是龙纹,而是那五个凝聚了无数人热血与生命的音符。
她轻轻笑了笑,眼中有些许湿润,低声道:“这样……也好。”
战歌找到了它的归宿,而一个时代,似乎也因为这激昂的旋律,悄然偏转了它沉重的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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