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邵庆这番话像在虞衡司这潭死水里砸了块巨石！
这位爷哪像是来“重建”的？这架势，分明是来查账、抄家、掀桌子的祖宗！
而且他要查的还是他亲爹严世蕃和顶头上司赵文华曾经管过的工程？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要“大义灭亲”，查他老子的账？这娃娃狠起来，连爹都查？
众人心思各异~
不管是不是真查，还是假查吧！值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一众书吏属员，老的少的，全都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
空气死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不过，谁敢当儿戏？圣上钦点！内阁点头！背后是还有严阁老那尊真神！这位爷手里攥着的不是官印，还有圣旨！谁敢怠慢？嫌自己脖子太硬，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短暂的窒息后，众人如梦初醒反正不是查自己，压下心中众多想法，齐齐躬身应道：
“卑职等……领命！”
严邵庆见初步的威势立住了，众人至少面上服帖，紧绷的脸稍微放松，又挂上那副人畜无害模样：
“按规矩呢，本官初来乍到，该摆几桌，请诸位同僚联络联络感情，是吧？”却叹了口气，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可惜啊，本官这年纪，酒是真沾不得，一杯下去就得趴下。到时候非但没尽兴，反而扫了大家的兴，那多罪过！”
于是朝着门外一扬下巴：“钱进来！”
一直在门外竖着耳朵的钱进来，听到叫自己，立马进来脸上堆满笑容：“大人，您吩咐！”
“钱进来钱兄是本官国子监同窗。”
严邵庆指着钱进来介绍，“今晚这顿‘升职宴’，本官托他在千金楼包了一层！钱兄代本官做东，务必让大家伙儿吃好喝好！酒水管够！”
“好嘞！大人您放心！包在我身上！”钱进来拍着胸脯应承，眼睛都笑弯了。
“包准让各位同僚尽兴！”
话音未落，严邵庆又唤道：“严豹！”
“人在！”此前严府派国子监的跟班。
“明日腊八了，”严邵庆笑眯眯地，“给司里每位同僚备的节礼，都安排妥当了？”
“回大人！上好的腊八米、蜜饯果脯，外加一份京城‘瑞蚨祥’的上等尺头，人人有份，一样不少！”严豹嗓门洪亮。
值房里那点残存的紧张气氛，瞬间被这两记“甜枣”砸得烟消云散！
今晚有大餐，有好酒！明还有厚实的节礼拿！虽然刚才的命令听着吓人，但咱这位大人是真大方、真懂人情世故啊！
都工部是油水衙门，可那油水都流进了尚书、侍郎这些堂官手中，有些实权的吏员、经尝书办或许还能喝口汤，但更多的都是像他们这些底层书吏、普通属员，俸禄低微，在京城这销金窟里，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往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哪个不是鼻孔朝腚朝饶，哪个有拿正眼瞧过他们？
严邵庆这一手“大棒加蜜糖”，恩威并施，效果立竿见影！
众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看向这位上司的眼神，瞬间热乎了不少，多了几分亲近和信服。至少在这虞衡司里，他这位“员外郎”的位子，算是初步坐稳了！
“卑职等多谢大人厚赐！”
“大人体恤，卑职等感激不尽！”
道谢声此起彼伏，这回多了不少真心。
“诸位不必客气，往后同衙为官，互相帮衬。”严邵庆摆摆手，恢复零少年爽朗劲儿，“都散了吧，该忙啥忙啥。”
“是！大人！”众人应声，带着点兴奋和期待，各自散去。
看着众人散开，严邵庆脸上的笑容倏地收了起来。
带着严年和严豹，走向自己那间临时值房。刚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陈年墨臭和灰尘味就扑面而来，浓重的气味呛得直皱眉。
虞衡司的这些书吏能力怎么要先不得而知，但是这个执行力还真没话。一个时辰不到，邵庆的临时值房就被各种卷宗、图纸、账册塞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儿都快没了。
以至于整个房间里散着陈年墨臭和灰尘的味道。
严邵庆看着眼前迅速垒起的“纸山”，脸瞬间垮成了苦瓜，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嘴巴。
“嘴嗨一时爽！真开始干活了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心里哀嚎，“缺钱、缺人、缺时间、缺技术…嘴嗄时候觉得自己是穿越者无所不能，真把这大的烂摊子扛在肩上他奶奶的，是真要命啊！”
“严伯，”严邵庆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转向严年带着一丝尊敬，“麻烦您立刻去办件事！”
“少爷您吩咐！”严年上前一步拱手躬听。
“咱们严家在京城，门铺产业应该不少吧？把各家铺子里最精于算账、脑子最活泛、手最稳当的掌柜、账房先生，甭管是管绸缎的还是管米铺的，只要算盘打得精、账目理得清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我找来！要快！”
看着堆积如山的资料，严邵庆脸上满是凝重：“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把眼前这堆烂账破纸，理出个头绪来！三大殿这潭浑水现在到什么程度了，我必须立刻摸清楚！”
“是！老奴这就去办！”
严年没有丝毫犹豫，抱拳领命，转身就走。
看着严年离去的背影，严邵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哪怕现在还没翻开账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以严世蕃那雁过拔毛的尿性，这里面贪腐的窟窿肯定是有大问题的？原来的设计？预算？肯定全是糊弄鬼的玩意儿！
必须把原来的计划推倒重来！掀开工部的老底！好在找自家产业的人，一是可靠，二是用起来顺手，关键时候能顶得上！
既要把任务完成的漂亮，又要保严世蕃别拖累自己。做儿子的真难，做一个奸臣的儿子就更难了。
但这活儿光靠自己不校
这是技术活！国家级重点工程！盖的是奉殿这种顶级规格的皇家大殿！需要真正的顶尖人才！工部这些只会扒拉算盘、写官样文章、跟在严世蕃后面喝汤的废物，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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