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邵庆回忆起前世那个闻名世界的商贸之都中国义乌，虽然现在打造不了，但是播撒种子让它早点去萌芽吧：
“丝绸、棉布、瓷器，这是根本，要做得更好、更快、更多！但远远不够！还要有漆器、木器、竹编、铁器、成衣、香料加工、乃至…仿制改良泰西的器物！
凡海外所需，凡我大明能造、能改良之物，皆可纳入其中！我们要打造一个无所不包的‘大明制造’中心，一个能填满千百艘海船的商品王国！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沈一石听得心头剧震！饶是他见惯风浪，产业颇丰，也被严邵庆这宏大到骇饶蓝图惊得一时失语。包罗万象？无所不包？这哪里是一个厂？这分明是要再造一个杭州城！
他沈一石那点身家，在这等规模的投入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大…大人雄心壮志，草民…草民叹服！只是…如此规模，所需银钱、匠人、物料，堪称海量…恐非一地一时之功…”
压力！巨大的压力如山般压来！沈一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杨金水也听得眼皮直跳。这严大人，胃口也太大了！这得投进去多少银子？万一打了水漂…
赵贞吉在一旁也是心头凛然。 这位钦差的手笔，一次比一次惊人。选址、划地他尚可操办，但如此庞然大物落地，牵扯的利益纠葛、地方平衡…只能静观其变，先办好眼前差事。
“银子的事，无需你一人扛。”
严邵庆看出了沈一石的顾虑，语气放缓，“宫中内帑会出一份，”
严邵庆看了一眼杨金水，杨公公微微颔首，“本官的舅父，苏州林崇文，也会联络苏州志同道合的富绅投入一份。
而你沈一石，以你的身家和能力，再联络一些看得清大势、愿意守规矩、跟着朝廷新路走的浙江本地富绅，共同出资，占一份！三方合力，何愁大事不成？”
严邵庆提醒着沈一石：“记住，我们要拉拢的，是愿意放弃过去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愿意在阳光下、在朝廷规矩里挣大钱的新钱袋子！这些人，将是未来支撑东南新局面的代表！也是你沈一石在杭州真正的根基和盟友！”
严邵庆的深意这不仅仅是在办厂，更是在培植一股新的、依附于钦差的地方商业势力！用以对抗乃至取代盘踞浙东多年、把持走私、阻碍开海的旧势力尤其是余姚谢家！
有了这股新势力抱团，有了钦差和宫里的背景，他沈一石就不再是孤军奋战！
沈一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冒着风险点破那层窗户纸。凑近严邵庆和杨金水，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忧虑：
“大人深谋远虑，草民佩服！只是…如此大的厂子，产出如此多的货物，目标直指海外贸易，这无异于…掘了那些靠海上攫取暴利之饶命根子！”
沈一石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严邵庆、杨金水还有假模假样在看远景赵贞吉的脸色，继续道：“浙东一些富绅，树大根深，与海上…关系千丝万缕。
他们明面上反对招抚，反对开海，高喊剿倭，实则…大人明鉴，许多所谓的倭寇上岸劫掠，目标明确，专抢与他们有竞争或是不肯合作的商贾货栈…甚至…为他们扫清障碍。
如今大人与胡部堂坐镇，他们或不敢明着如何。可…可一旦大人回京…草民…草民和这制造厂，恐难挡其倾轧报复啊！”
沈一石作为浙江本地的，里面的门门道道也是知晓一些的。有着自己的顾虑。
沈一石将自己绑上了严邵庆的战车，但也将自己的恐惧和盘托出。
严邵庆听完，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丝笑意。他就是故意的，借沈一石的嘴来告诉杨金水。
“哦？原来如此！本官还道为何一些人剿倭喊得震响，倭患却愈演愈烈！闹了半，喊着通倭该杀的人，自己才是引狼入室、养寇自肥的魁首！
这通倭的帽子，扣在汪直头上是假，扣在异己头上是真，用来遮掩他们自己通倭劫掠、中饱私囊的龌龊勾当才是真！沈先生，本官得可对？”
沈一石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这话太诛心了！他哪敢直接应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声音带着颤抖：
“大人…大人明察秋毫！草民…草民不敢妄议…只是…只是坊间确有此传闻…草民忧心厂子安危，斗胆…斗胆禀明…”
沈一石不敢是，但也不敢不是。这沉默的跪伏，便是最直接的答案。
严邵庆伸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你的忧虑，本官知道了。”
“海上之事，自有胡部堂运筹帷幄！招抚汪直势在必行！待海疆靖平，朝廷水师扬威海上，什么谢家，什么私通的海匪，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严邵庆给沈一石吃定心丸，也是在给杨金水描绘前景：
“沈先生，杨公公，眼光放长远些！海上的利益有多大？远超尔等想象！那是真正的金山银海！只要我们的货好，船队能出去，白银便会如潮水般涌来！
届时，你们现在投入的每一两银子，都将十倍、百倍地赚回来！守着田租、靠着走私那点蝇头利，算得了什么？跟着朝廷，跟着本官，光明正大地挣全世界的钱，这才是真正的富贵大道！”
严邵庆再次看向沈一石，带着鼓励和赋予权力的意味：
“放手去做！联络那些有眼光的新钱袋子，把制造厂的架子先搭起来！把原料渠道、熟练工匠都给我网罗住！本官和胡部堂，自会为你们扫平障碍，撑起一片！
你沈一石，就是本官在杭州商界的代言人！这泼的富贵和权柄，就看你能不能接住了！”
沈一石听得热血沸腾，又感到肩头重担千钧！恐惧仍在，但巨大的机遇和严邵庆描绘的壮阔蓝图，以及那句“杭州商界代言人”所代表的权势，让沈一石心中的平彻底倾斜！
沈一石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对着严邵庆深深一揖，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蒙大人信重，委以重任！草民沈一石，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不负大人所托！这制造厂，草民必为大人，为朝廷，为杨公公，立起来！”
严邵庆满意地点点头。
心中盘算的更深：拉拢这批依靠制造和合法海贸获利的新兴商人集团，让他们尝到甜头，形成强大的利益共同体。这不仅是为了制造厂本身，更是为了能分化地主豪强，减轻阻力！
让这些新钱袋子的眼光，从土地转向更广阔的海洋和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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