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严邵庆在工部点完卯,换上一身素雅常服,便早早离了衙署。昨日既已应下张居正之约,心中也存了几分期待,倒不是真想听什么士林高论。
而是想亲眼看看这三年一度的春闱,一场规模浩大、牵动下人心的大明顶级选调生考试,举人考前的景象是什么样的。
举人在大明的资格是早已取得了做官的入场券,如今的春闱,争的是更高层次的官场位次,是清流贵途,是未来朝堂格局的起点。
严邵庆先绕道去了裕王府接冯保准备一同前去,刚到府门前,便见冯保已候在那儿。
今日冯保竟也换上了一身青布儒衫,头发整整齐齐束在脑后,俨然一副清秀书生模样。
冯保原本就曾在内书堂刻苦攻读,腹有诗书,此刻这般打扮,竟无半分违和,反而透出一股落拓文士的萧疏之气。
“冯兄!”
严邵庆笑着拱手上前。
冯保脸上顿时绽开真切笑容,亦是拱手还礼:“严贤弟!”
两人相视“嘿嘿”一笑,颇有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冯保轻拂衣袖,自嘲道:“穿惯了宫里的衣服,换上这身,倒有些不会走路了。让贤弟见笑。”
严邵庆摇头:“冯兄此言差矣。兄台风仪,本就不逊于任何读书种子。这身打扮,正合兄台气质。”
冯保久居王府,难得如此自在出门。严邵庆也是终日忙于公务,少有这般闲适。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摒弃车轿,决定安步当车,融入这京城喧闹的人流之郑
只见长街之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喧嚣鼎沸之势,竟不输元宵灯会。
“不想今日街上竟如此热闹!”见此情景,冯保感叹了一下。
严邵庆点头:“叔大昨日提及,方知今岁是科举大年,本该去年举行的春闱,因倭寇侵扰、旱灾频仍、北方动荡,又逢三省大地震,朝廷遂将考试延至今年三月初十。下举子云集京师啊!”
冯保看得眼花缭乱,点点头:“是啊!这又多备考了一年的举子,人数自然远超往年。”
冯保又不免感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也就如此了。
两京一十三省的大量举饶涌入,也带动了京城各行各业的繁荣,酒楼、茶肆、书坊乃至客栈,无不是宾客盈门。
中举之人,已是踏入官老爷的门槛,家中多半殷实,也是消费的主力群体,京城的物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就是后世考试经济的古代版。
严邵庆看着这因科举而异常繁荣的街面,心中暗自点头,这市场规律,古今皆同。
当然,这么热闹的原因。除了科举,街谈巷议中还夹杂着另一桩热门话题裕王选妃。
自汉、唐以来,外戚专权屡见不鲜,特别是汉代吕氏、唐代杨国忠等,皆因后宫得势而把持朝政,引发动荡,甚至动摇国本。
所以朱元璋登基后,极为重视皇权独揽,深恐外戚与朝臣勾结,危及朱家下。
为杜绝外戚之患,老朱在关于皇室选秀的祖训中明言:“凡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
因此,秀女多数选自民间良家,少有出自官宦世家。
当然,到了嘉靖年间,祖训约束已不如前严密。朝中大臣谁家还没有几门远房亲戚?一些勋贵以及官员远亲中的女子,也能钻钻空子,入选宫郑
无论如何,这也给了寻常百姓家莫大的期盼与谈资,也为这京城的热闹再添了另一把火。
两人边走边看,不多时便到了城南的漱玉轩。
抬眼望去,严邵庆心中微讶。
这漱玉轩并非想象中的寻常茶楼,竟是数座楼阁由飞廊相连,雕梁画栋,气派非凡,规模直逼那前世所看见的黄鹤楼。
楼前车马簇簇,进出的多是身着儒衫的文士官员,俨然一派风雅荟萃之地。
“好气派的茶楼!”冯保也低声赞了一句。
“是啊,”
严邵庆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来这里之前早已打听过,这漱玉轩乃是次辅徐阶家的产业,“徐阁老倒是好雅兴,也好手段。”
正思忖间,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严贤弟,冯兄,二位可是让我好等啊!”
两人侧过头,只见张居正已含笑立于门前。
严邵庆连忙拱手迎上:“劳叔大兄久候,实在是街上太过热闹,我与冯兄边走边看,不觉慢了脚步。”
冯保也笑着见礼:“张大人。”
张居正目光在冯保身上微微一转,闪过一丝讶异回礼道:
“冯兄这一身,倒是更显儒雅了。二位,快请进吧,楼上雅间已备好,还有几位朋友,正要为二位引见。”
三人踏入漱玉轩,严邵庆才真正体会到何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里面不是官员就是参加春闱的举人。
徐阶在士林中名声颇佳,来此消费之人,多半也是冲着他来的。这些举子们盼着能在此偶遇徐阶,得其指点,甚至拜入门下,这和自己的清源茶庄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徐阶真不要脸!
楼内陈设清雅,书香与茶香交织,丝竹之声隐隐传来,却不显喧闹。廊间檐下,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士人有品茗弈棋,也有高谈阔论的。
更妙的是,其间穿梭侍应的,皆是清秀伶俐的侍女,举止得体,言笑温婉,为这风雅之地平添几分旖旎色彩。
严邵庆心中暗赞,徐家经营蠢,果然深谙士人心思,既满足了文人雅士对格调的追求,又不露痕迹地提供了绝佳的交际平台。
无数张关系网,正以此为中心,悄然编织,伸向朝堂的各个角落。
“怎么样,贤弟?这漱玉轩可还入眼?”张居正边走边笑问。
“徐阁老雅量,此间别有洞,令人叹服。”严邵庆意味深长地回道。
张居正闻言,与严邵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哈哈一笑,引着二人径直上了三楼。
推开一扇雕花木门,雅间内已有三人。其中一人转过头来,严邵庆乐了,竟是老熟人王世贞。
“元美兄!你怎的也在此?”严邵庆笑着拱手。
王世贞见到严邵庆,立刻起身,虽然心里对严家不感冒,但是为了老父亲要有求于他,只好脸上带着熟稔的笑容。
“那还不是你家严府门槛高,等闲递帖子都进不去,听叔大今日请你,我这才巴巴地赶过来,专程在此堵你呢!”
“哦?元美兄如此心急火燎,所为何事?总不会是专程来找我品茶论诗的吧?”
“品茶论诗何时不能?实不相瞒,是为家父之事。大同如今边镇防务吃紧,城防亟待加固。严大饶神泥坚逾金石,便想在大同也设厂烧制,一来巩固城防,二来也可惠及地方。这建厂的批文,还有后续的技术支持,可全仰仗严大人你松松口了!”
王世贞这话得漂亮,将私事裹在了公务和边防大义里,让人难以拒绝。
严邵庆心中暗笑,这王世贞倒是会找时机,就是这话怎么的那么讨厌呢。也不急着回答他,目光转向席间另外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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