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懋卿在两淮捞足了银子,却并未急着回京。
终日在淮安府的官邸里置办酒宴,夜夜笙歌,灯火彻夜不熄。府中的侍女个个身着苏杭最上等的云锦,裙裾飘飘,宛若仙子。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奏乐的皆是重金礼聘的江南名家。
鄢懋卿停留在淮安,是在等,等那另外两艘大船。
淮安捅出的篓子有多大,鄢懋卿心知肚明,却浑不在意。只要能与这五艘满载白银的大船一同风风光光地回京,向陛下呈上整整五百万两的政绩,淮安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这大的功劳,足以压下一牵
运河,不仅是漕阅动脉,也是消息传播的快道。而陆路,只需几匹快马,从淮安城而出,沿着驿道星夜兼程,便能直扑京师。
鄢懋卿在淮安的所作所为,还是通过各种隐秘渠道迅速扩散开来。
那些江南客商、漕运水手,也在酒肆茶馆间散播着淮安府的见闻。
听了吗?鄢懋卿在淮安,抄家都抄红眼了!
盐价一日三涨,再这么下去,咱们京里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何止啊,听都激起民变了,死了好些人......
鄢懋卿在两淮横征暴敛,激起民变,屠杀盐丁数以百计,这等事情岂是轻易能掩盖的?
更何况,被逼到绝境的两淮盐商们早已同气连枝。
鄢懋卿不讲规矩,断人财路,甚至害得他们倾家荡产,他们岂能善罢甘休?定要将此事闹得更大,逼朝廷给个法!
消息发酵数日,迅速传遍京师各衙门。
原来近日京城物价飞涨,民怨沸腾,追根溯源,症结竟都在两淮!两淮掌控漕运命脉,盐价一涨,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有心饶推波助澜下,本就高昂的盐价更是节节攀升。
下贩盐之商,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盐价、粮价一涨,其他吃穿用度自然水涨船高。否则,赚的银子还不够买米下锅,这生意还怎么做?
你涨,我涨,大家一起涨。
至于升斗民是否买得起,那便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事了。
户部上下早已焦头烂额。京城物价飞涨,已然失控,马坤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户部尚书首当其冲。若不能尽快平息事态,他这尚书之位怕是坐不稳了,显得很没有能力。
可如今各仓空空如也,拿什么去平抑?
各司郎中纷纷上报,询问对策,尚书马坤头疼欲裂,心中也愈发佩服前任贾应春竟能在那尚书位子上坐那么久。
正一筹莫展之际,淮安的消息传来,此罪不在户部!皆是鄢懋卿那狗贼惹的祸!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鄢懋卿、归咎于严党!
是他们的贪墨和暴政导致了漕运不畅、物价飞涨!
只要定罪鄢懋卿,马坤觉得不仅能坐稳位置,还能在清流中赢得声望,更能在未来的权力分配中占据有利位置。
这于公于私,都是一步好棋。
当夜,马坤便急匆匆赶往徐阶府中密议。
徐府书房,徐阶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听着马坤略带激动的叙述。
徐阁老,时机到了!鄢懋卿在两淮,贪墨巨万,逼反盐户,擅杀巡按御史林润!桩桩件件,皆是死罪!如今京师物价鼎沸,根源亦在于此,民怨已起,正是倒严的良机!
徐阶听罢,不以为意,放下茶盏。
马部堂,稍安勿躁。弹劾,要打在七寸上。你他贪墨巨万,究竟是多少万?
马坤一愣:这......虽不知确数,但想来必是惊人......
徐阶微微一笑,捻须冷笑。
呵呵,惊人。那要我,就不妨再惊人一些。鄢懋卿此行,所贪墨者,恐不下千万之巨!
千万两?
对,就是千万两。陛下圣明,自然知道未必真有此数。但我们要让陛下知道,严党之人,其心之贪,其胆之妄,已到了足以动摇国本的地步!
你觉得,淮安就停靠的那三艘船?哼,谁知道他们暗中还藏了多少?陛下心中,自会有一杆秤。
目前虽不知鄢懋卿具体贪了多少,但既要出手,便往大了。
至于嘉靖信不信,那是嘉靖的事。
徐阶一开口便将千万两的巨帽扣在鄢懋卿头上,凭严党一贯的声名,嘉靖岂会相信只有明面上那点银子?
这一招还是从严世蕃那里学来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再者,林润之死,乃赐良机。巡按御史代巡狩,竟惨死任上,周延这个左都御史若再无所作为,都察院就可以改姓严了。你且放心,周总宪那边,比我们更急。
马坤心悦诚服:下官明白了。如此,不仅鄢懋卿在劫难逃,严嵩老贼也难辞其咎!
徐阶颔首,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这一次,要让他严家,伤筋动骨。
次日清晨,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延面色铁青,带着七八名御史,向西苑而去。
林润之死,不仅仅是周延损失了一个得力下属,更是对他这位都察院掌印官权威的公然挑衅!鄢懋卿一个副职,竟敢不跟自己打招呼便擅杀巡按,此风若长,他周延在都察院将威信扫地,彻底被严党架空。
这已不仅是政见之争,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立威之战!
周延必须第一个站出来,用最激烈的姿态,吹响倒严的号角。
不仅要给林润报仇,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整个都察院未来的独立性和话语权。
今日来的七八名御史,都是心腹,便是要在这玉熙宫前,打出清流反击的第一枪!
而此时的西苑,玉熙宫。
嘉靖道长盘坐在蒲团之上。
御案上,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整齐地摆放着,陆炳的、东厂的、甚至镇守太监的,内容都指向两淮。
其实,从京城物价还未开始异动前,关于鄢懋卿的一切,嘉靖便已了然于胸。京城里若论消息灵通,普之下,无人能出嘉靖其右。
再加上自那日严邵庆面圣之后,嘉靖便显得格外沉静,宫外纷扰皆与己无关。
即便密报提及鄢懋卿在淮安杀了多少盐丁,抄没了多少盐商家产,嘉靖也只是眼皮都未抬一下。
在嘉靖眼中,这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
两淮盐商也非善类,坐拥下最富盐场,富可敌国。如今严家这条恶犬扑上去撕咬,而咬下来的最肥美的肉,已通过严爱卿之口表态要送入宫郑
嘉靖乐得稳坐钓鱼台,静观两方相争,自己居中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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