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微微往后仰，不着痕迹地躲开阳炎凑得太近的脸，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我就记得你眼睛瞪得老大，瞅着跟受惊的青蛙似的。”
（啥……青蛙？！我这一直引以为傲、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居然被形容成青蛙？！）
阳炎感觉像被重重捶了一拳，但还是顽强地接着追问：“那、那我的赤诚之心呢？！例如看起来人有点笨，但真心实意的呀！你难道没感觉到咱俩之间那种特别的缘分羁绊？”
月姬终于把叉子放下，用一种像看傻子般带着关爱的眼神，盯着阳炎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你要不抽空去医院挂个脑科瞧瞧？”
（轰隆——！这直接就是把我存在的意义给全盘否定了啊！还让我去看脑科！）
阳炎彻底像滩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晃着勺子：“所以……就因为长得还行，年龄也合适，这就是你选我的全部理由？难道就没什么隐藏的第三十八条优点？比如我特会讲笑话？或者我吃饭特香，能让你多吃一碗饭？”
月姬歪着头琢磨了三秒，然后很肯定地回：“没啦。”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现在讲笑话的本事倒还真不错。”
（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啊？！而且这优点也是后来才有的啊！又不是当初选我的理由！）
阳炎抱着头开始哀嚎：“我不信！肯定还有啥深层次的原因！你是不是偷偷用神代家的秘术，预见到我以后会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月姬拿起勺子，轻轻敲了敲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清醒点吧。当时选你纯粹就是因为——”他故意把音调拖得老长，看着阳炎瞬间充满期待、亮闪闪的眼神，然后无情地吐出后半句：“你站在最前面，我指起来方便。”
（方……便？！就因为站得近，所以随手一指？！这比因为长得好看还随意啊！我的命运居然就这么被站位给定了！）
阳炎瞬间石化，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色，仿佛一阵风刮过来，就能把他吹成粉末。他机械地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塞进嘴里，嘴里嘟囔着：“原来我只是因为站得近……方便指……”
月姬看着阳炎被打击得彻底没了精气神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把自己一口没动的抹茶大福推到他跟前。
“喂，”他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温和，“虽然当初选你的理由确实挺随意的——”
阳炎原本灰暗的眼睛里，一下子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但把你留下来的理由可不少。”月姬接着道，语气还是那么平平淡淡，却让阳炎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
（等等！这是不是变相在肯定我啊？！我就知道我肯定有隐藏的优点！）
阳炎马上凑过去，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比如呢比如呢？是因为我特贴心？还是我学东西快？要不就是我特会照顾人？”
月姬看着他瞬间活过来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比如你挺耐骂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稍微轻零，“看着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耐骂？！不会无聊？！这算哪门子优点啊喂！不过……好像比没有强点？）
阳炎愣了两秒，紧接着咧嘴笑开了，得意地晃着脑袋：“原来如此！果然我阳炎大人身上还是有不少闪光点的嘛！”
他美滋滋地叉起那个抹茶大福，狠狠咬了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地：“放心吧，公主。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月姬看着他那副傻乐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很快又压了下去，只是轻声：“白痴。”
其实月姬还有一点没有告诉阳炎，当初选他的确是因为脸的原因。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所有参与候选的孩子，不管出身贵贱，站在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代家少主面前，全都紧张兮兮、敬畏有加，甚至透着股恐惧。他们一个个拼命挺直脊梁，摆出最标准、最恭敬的姿态，可眼神要么躲闪游离，要么空洞无神，要么就赤裸裸地写满了渴望被选中的功利。
（就像一个个被无形丝线牵控的人偶，简直无聊透顶。）
而阳炎……
月姬眸光轻轻一动。
（这笨蛋当时确实紧张得走路都同手同脚，表情也完全失控，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蠢得没边了。）
但是——
（他的眼神与众不同。）
那眼神里，并非单纯的空洞或畏惧，也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忠诚。他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里，确实藏着惊慌与懵懂，可在更深处的底色里，却是一种极为纯粹，甚至带着点愣头青般的目的性。
（他不像其他人，仅仅是冲着“成为神代少主近侍”这份荣耀或者利益才来。他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我要靠近你”。）
这想法直接又笨拙，甚至有点不知高地厚。但却无比干净，丝毫没有掺杂那些令人厌烦的算计与权衡。
（就好像……明明吓得尾巴都炸开了毛，却依旧固执地、一步一步想要凑过来试探的动物。）
在一群看似完美却空洞无物的“人偶”当中，只有他是鲜活的，带着温度，怀着某种执拗的、想要靠近的念头。
所以，当时才会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向了他吧。
（并非因为他站得近方便，而是因为……只有他，是真正在“注视”我。不是把我当作“神代家的少主”，而是在看“我”这个人。）
月姬从短暂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发现阳炎正眨巴着那双此刻满是“好吃”与“得意”的眼睛瞅着自己，嘴角还沾着一点绿色的抹茶粉。
（……虽现在看来，那所谓的目的性可能纯粹是他当初脑子一热，行事莽撞罢了。可惜如今都进化成老狐狸了，往后想逗弄他都有点难。）
但不管怎么，在当时那令人压抑得喘不过气的虚伪与恭顺氛围里，那份笨拙却纯粹的“目的性”，是唯一能让他觉得……没那么无趣的东西。
月姬垂下眼睫，把最后一口提拉米苏送进嘴里。
这个理由，他绝对不会告诉这个笨蛋。
就让他继续以为自己是靠年龄、站位以及“耐骂”才留下来的吧。
（……这样，才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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