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月姬微微歪头,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与其是惊讶不如是了然的笑意。他并未因被发觉而慌乱,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般,轻轻颔首。三郎那声毫无城府的喊话,以及他身旁那位明显警惕起来的夫人(归蝶),已然提供了足够的信息。
“送我回去?”月姬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玩味,顺着风清晰地传入下方两人耳中,“恐怕……我要去的地方,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呢,‘信长公’。”她刻意在称呼上加了微妙的停顿。
三郎眨了眨眼,更加困惑了:“诶?不一样?那你想去哪里?这附近我很熟的!只要不是特别远的地方……”他完全没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深意,反而认真地思考起附近有哪些有名的城镇或家族。
月姬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轻盈地站起身,和服的裙摆和羽织在枝叶间拂过,竟没有丝毫绊碍。
他并未直接跳下,而是如同滑落般,借助几处较低的枝干作为缓冲,姿态优美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距离两人马匹数步之遥的地面上,扬起细微的尘土。这一手显然绝非普通贵族少女所能做到。
归蝶的手瞬间按上了藏在袖中的短剑,身体微微前倾,将三郎护在身后稍许。
月姬对归蝶的戒备视若无睹,她的目光始终带着一种探究的兴趣落在三郎身上。“我并非迷路,”他语气平稳地纠正道,“我来此,正是为了见你,‘信长公’。”
“见我?”三郎指着自己的鼻子,更加莫名其妙了,“为什么?我们认识吗?啊……难道是我忘了?”他开始努力回忆,是不是在哪个宴会上见过这位姐然后不心忘记了——毕竟他现在是“信长”,忘记一两个贵族好像也挺正常的?
“现在‘认识’也不迟。”月姬从袖中取出了那份文件袋,却没有打开,只是将其示于三郎眼前,“我带来了一份……或许你会有兴趣的‘提议’。
三郎盯着月姬手里的文件袋,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这是什么重要提议”,而是“这袋子看起来好厚,里面装的不会又是像光给的那种密密麻麻的奏折吧?”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半个身子躲到归蝶身后——倒不是怕月姬,是怕那袋子里的东西又要让他头疼一下午。
“提议?”
他挠了挠头,语气里满是高中生的直白,“什么提议啊?能不能先两句听听?我这人怕麻烦,要是太复杂的话,我可能……”他话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信长”,又赶紧把“听不懂”咽了回去,改成了“可能要先和光商量商量”。
月姬看着三郎那副明显对“文件”感到头疼、甚至想躲到夫人身后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浓。他顺势将文件袋收回袖中,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气。
“当然可以先两句,”他从善如流地点头,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树林,略显为难地微微蹙眉,“不过……‘信长公’确定要在这里谈吗?站在路边,而且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巡逻的士兵或者路过的农夫经过……万一被听去只言片语,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似乎也不太好吧?”
他的话巧妙地暗示了话题的敏感性和保密需求。
三郎一听,立刻觉得很有道理!他可是最怕麻烦了,尤其是被家臣们用那种“主公您又在做什么奇怪事情”的眼神看着,或者更糟——被光(明智光秀)知道他在外面随便跟陌生人讨论“提议”!
“啊!得对!”他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这里确实不行!万一被光……呃,被我的家臣们看到我在这里跟你话,肯定又要问东问西,解释起来超——麻烦的!”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差点又漏嘴,反而觉得月姬的提议非常贴心。
“那……那去我的城里吧!”三郎立刻做出了决定,语气变得热情起来,仿佛邀请同学回家玩一样自然,“城里安静多了!我的房间很大,还有茶点!对了,你喜欢吃甜的吗?最近厨房好像做了不错的羊羹哦?”
月姬露出恰到好处的、略带歉意的微笑,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依旧隐匿在树影中的方向。
“承蒙‘信长公’盛情邀请,不胜感激。”他先礼貌地回应了关于茶点的邀请,随即语气自然地引入正题,“只是,此次并非我一人独行,尚有两位同伴随行护卫。他们不便远离……不知是否也能一同叨扰?”
他的话语里将药研和宗三定位为“护卫”,降低了他们的威胁性,同时强调“不便远离”,暗示了他们的忠诚和职责所在,让请求听起来合情合理。
三郎一听,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了:“诶?还有同伴啊?当然可以一起啊!人多更热闹嘛!”他完全没考虑带更多不明身份的人进城有什么风险,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而且有护卫是应该的!你一个……呃,看起来这么漂亮的公主独自在外多危险!你的护卫一定很厉害吧?刚才你从树上下来那一下超厉害的,他们肯定也不差!”
他的关注点完全跑偏到了对“身手”的好奇和赞叹上,甚至带着点羡慕——要是他也有那么好的身手,是不是就不用老是让光担心了?
他兴致勃勃地朝着月姬示意的方向张望,大声喊道:“喂——!那边有人吗?!别躲啦!一起回城吃茶点吧!我请客!”)
他的喊声热情又毫无心机,仿佛不是在邀请可能怀有目的的陌生强者进入自己的大本营,而是在招呼操场另一边一起打球的同学。
归蝶在一旁听着,按着短剑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却见三郎已然答应,也只能将更多的警惕压回心底,暗自决定要更加密切地监视这突然出现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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