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指尖轻轻抚过袖口的蝶恋花刺绣,针脚细密的丝线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忽然垂下眼帘,轻声哼起一段古老的童谣,调子婉转得像月光下流淌的溪泉,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缠上月姬袖口的月见纹——那纹样盘曲缠绕,针脚凌厉,与她袖口的柔美截然不同。
“记得时候,我的哥哥总在月见草开的时节编花冠。”她的声音里裹着一层薄薄的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絮。
月姬端着茶杯的手指猛地一收,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杯沿与指尖相触的地方,泛起细微的凉意。
“那些淡黄的花瓣,”紫阳抬眼时,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落了星子的湖面,“在月光下会泛出银边,就像阁下手边这盏琉璃盏的光泽。”她着,视线缓缓移向月姬手边那盏盛着清酒的琉璃盏,澄澈的酒液里,盏沿正浮着一层朦胧的月白色光晕,恍惚间竟真与记忆里的月见草重合。
月姬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蝶翼。尘封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他记得那个爬满藤蔓的院落,记得他编花冠时哼着的同一段童谣,记得微凉的夜露沾在月见草花瓣上,贴在额前时那清冽的触福
“还有纸偶戏。”紫阳忽然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枚素白纸人,轻轻放在案上。那纸人裁得精巧,眉眼用淡墨勾勒,关节处缀着细细的红丝线,一碰便微微晃动。“时候玩过的,记得吗?只要扯动这些丝线……”
她指尖纤细的指甲轻轻勾住红线,手腕微转。那纸人便顺着丝线的牵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暖黄的灯光下投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个沉默的舞者。
红线在她指间灵活地穿梭,纸人抬手、弯腰,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熟悉的稚气,仿佛多年前那个趴在廊下玩纸偶的午后,从未走远。
紫阳的试探如同细雨,持续了整个茶话会。
她提起月光下青石板路上跳格子的游戏,起用凤仙花汁染指甲的夏日,描述雨后屋檐下筑巢的燕子,甚至哼唱起另一首更为生僻的、流传在某片特定区域的摇篮曲。
每一次,月姬都给出了恰到好处的反应。他会对童年游戏表示出温和的怀念,对凤仙花染指甲的趣事报以理解的微笑,对燕子筑巢的细节也能附和一二。
当那首摇篮曲响起时,他眼中甚至会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一丝疑惑,仿佛在思索这熟悉的调子究竟源于何处,却又想不起来,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可能听过类似曲调、但并非深谙其源的局外人。
他的笑容依旧,言辞依旧,甚至连端坐的姿态都未曾改变分毫。那层无形的壁垒,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紫阳所有带着回忆色彩的试探,都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没,再无回应。
茶话会终是到了尾声。宾客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告辞,般若早已带着一脸懵懂的椿姬先行离开,临走前那冰冷如刀的眼神再次刮过月姬。
月姬也优雅起身,向作为主办方之一的紫阳礼节性地道别。他微微欠身,唇角噙着与初来时无异的完美笑意,声音温和:“多谢紫阳阁下今日款待,茶点很美味,聊得也很愉快。”
紫阳看着他转身,那素色的和服下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度,仿佛要将所有试探与过往一并割舍。眼看他就要融入离去的人流,那个在她心头盘旋了一整晚的问题,终于冲破了理智的缰绳。
“等等!”紫阳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月姬脚步顿住,缓缓回身,脸上带着适度的疑惑,仿佛在询问还有何事。
灯火阑珊处,紫阳凝视着那张与记忆中人影重叠了六七分的仪态,看着他眼中那完美到近乎虚假的平静,终于将那句盘旋已久的话问出了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如同冰裂:
“你……是他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月姬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连睫毛都未曾多颤动一下。他只是微微偏头,露出了一个更加得体、甚至带着些许茫然的无辜表情,紫晶般的眼眸中映着灯火,也映着紫阳紧绷的身影。
“紫阳阁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他’……是指谁?”
这一句反问,温和有礼,却将他滴水不漏的伪装,加固得如同最坚硬的寒冰,将紫阳所有翻涌的猜测与期待,都冻结在了原地。
蜂须贺虎彻将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案上,瓷碗与木桌相触发出一声轻响,恰好打断令内的沉默。他抬手理了理衣襟,深蓝色的袴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语气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沉缓:
“……这便是我当时在外廊听见的全部了。”
他抬眼看向围坐的众人,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刀剑男士们,最后落在主位上那个若有所思的身影上,眉头微蹙:“之后的事,诸位想必也都看在眼里——主公这几日总是走神。”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头轻轻点着:“前几日清点仓库时,他拿着账册站在架子前,眼神发直,连膝丸君在旁边问了三遍‘是否要整理这些派对的东西’都没听见,直到烛台切先生递上热茶,才猛地回过神来,是在想别的事。”
“还有昨日练剑时,”蜂须贺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长谷部君陪他对练,明明是惯用的太刀技法,他却在格挡时慢了半拍,若不是长谷部君收招及时,只怕就要伤着自己。问起时,也只是夜里没睡好。要知道他平时都不会这样子的。”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里添了几分肯定:“绝非简单的困倦。方才我去书房送文件,见他对着窗外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月见草纹样的衣服。眼神空茫得很,连我进门都未曾察觉。”
“究竟在想些什么,主公半句未提。”蜂须贺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只是那副模样,倒像是心头压着什么事,既放不开,又解不开,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沉了几分。”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廊外的风声轻轻掠过。众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困惑——那日茶话会的尾声,紫阳大人那句“你是他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不仅搅乱帘时的气氛,竟还在主公心里漾开了这么深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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