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头被乌云遮了大半,只漏下几缕昏光,勉强照着煤窑外的空地。沈砚秋蹲在草垛后,指尖捏着片从王麻子侄子袖口摘下的珍珠粉纸包,纸角印着极的“御赐”二字——这是她特意在粉盒底做的暗记,寻常人根本看不出。
“动作快点,把剩下的桑苗根刨出来烧了,免得留下痕迹。”刀疤脸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狠劲,“王麻子那蠢货被抓了也别慌,他不知道咱们藏在窑里的货。”
两个黑影在桑园里忙活,铁铲铲断桑根的脆响在夜里格外刺耳。沈砚灵悄悄给周通打了个手势,周通立刻领着两个捕快绕到煤窑后墙,靴底裹着麻布,走得悄无声息。
她自己则摸出火折子,捏在手心吹亮——火光照见她鬓角别着的珍珠簪,簪头碎钻反射出冷光,正是刀疤脸帮派标记的反刻图案。“刀疤哥,王麻子侄子招了,您让他往桑苗上泼煤油呢。”她故意让声音带着哭腔,从草垛后走出来,手里还攥着那包珍珠粉,“我叔要是被问罪,我娘肯定饶不了我……您能不能去衙门句好话?”
刀疤脸回头时,脸上刀疤在昏光里像条扭曲的蜈蚣。他见沈砚灵穿着粗布裙,头发散乱,眼里只有慌张,顿时松了戒心,“丫头片子懂什么?那老东西本来就该蹲大牢。”他伸手想抢珍珠粉包,“这粉你哪来的?看着倒像是好东西……”
“是李桑农给的,能美白呢。”沈砚秋往前递粉包的瞬间,忽然将火折子往旁边草堆一扔!干燥的稻草“轰”地燃起火焰,照亮炼疤脸身后——周通带着捕快正堵住他退路,手里铁链“哗啦”作响。
刀疤脸这才知中计,骂了声“贱人”,抄起铁铲就往沈砚秋头上劈。沈砚秋早有准备,侧身躲开时,腰间软鞭“唰”地抽出,鞭梢缠着的铜钱串“啪”地抽在他手腕上,铁铲“哐当”落地。她踩着桑苗田的田埂后退,裙摆扫过断苗,带起的露水打湿炼疤脸的裤脚——那上面沾着的煤渣,与煤窑里的黑煤一模一样。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周通的铁链锁住刀疤脸脖子时,他还在挣扎,“那桑苗是王麻子自己要毁的!跟我无关!”
沈砚灵捡起铁铲,指着铲尖沾着的桑根:“这桑苗是贡品桑,朝廷要用来养蚕制锦,你毁苗盗货,两样都是死罪。”她又从草垛里拖出个麻袋,解开绳结,里面滚出十几匹染了煤烟的丝绸,“这些是你从官窑偷的贡缎吧?想混在煤堆里运走,可惜啊,缎子上的金线绣痕,在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刀疤脸盯着那些缎子,忽然瘫软下来。周通铐住他往衙门带时,他扭头看沈砚秋,眼里满是怨毒:“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懂这么多?”
沈砚灵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珍珠簪在火光里闪了闪,“我爹是织染局的掌事,我从就跟着他辨贡品。”她没的是,簪头刻的标记,正是父亲临终前教她认的——刀疤脸帮派早在三年前就开始盗卖贡品,只是没人抓到实证,如今借着毁桑苗的由头,总算能把这伙人一网打尽。
火渐渐熄了,只剩下噼啪作响的炭火星子。沈砚秋蹲下身,轻轻把断聊桑苗扶正,往根须上盖了层新土。夜风里飘来桑叶的清香,她忽然想起李桑农白的话:“桑苗断了根也能活,只要心劲没断。”
远处传来衙门的梆子声,周通带着人犯已经走远,煤窑上空的乌云刚好散开,月头洒下清辉,照得桑园里的新土泛着微光,像撒了层碎银。沈砚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忽然觉得,这夜里的风,好像都带着点桑苗抽芽的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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