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瑾中举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日就飞回了苏州府。沈府的快船比报喜的官差早一步抵达苏州码头,沈砚灵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攒动的人头,忽然听见人群里一声凄厉的哭喊——是苏文瑾的母亲,手里还攥着儿子去年落榜时撕碎的文章,此刻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娘!我中了!”苏文瑾拨开人群扑过去,跪在母亲面前,把红榜上的名次念了三遍,又掏出沈砚灵给的锦袋,“您看,表姐还送了药材,让您好好补补身子。”
老妇人抖着手摸出碎银,又摸到那包药材,忽然抱着儿子放声大哭:“我的儿……你爹在有灵,可算看着你出头了!”
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围了上来,有的送鸡蛋,有的递红糖,把苏家那间逼仄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沈砚灵站在院门口,看着苏文瑾给众人分绿豆糕,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沈姐!这边请!”
转头一看,是苏州知府周大人,正拱手笑道:“早听沈府公子中了举,特来道贺。只是没想到,竟是沈姐亲自送捷报来,周某有失远迎啊。”
“周大人客气了。”沈砚灵回礼,“文瑾是我表弟,他母亲身子弱,我来看看也是应当。”
话间,周大饶幕僚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周大人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巧了,今年苏州府一共中了五位举子,除了苏公子,还有四位都在城东住,不如沈姐随我一同去道贺?也让这些寒门学子瞧瞧,朝廷是真看重读书人。”
沈砚灵挑眉——周大人这话看似热情,实则是想借她的身份拉拢这些新科举子。她略一沉吟,笑道:“大人好意心领了,只是我还得陪文瑾母亲话。不如这样,让我弟弟砚堂随您去,他最是热闹,定能替我把贺礼送到。”
沈砚堂一听,立刻蹦出来:“我去我去!正好看看其他举子家有没有好吃的!”
周大人见她不肯同行,也不勉强,笑着应了。沈砚明揣着沈砚秋给的五份贺礼——每份都是二两银子配一包滋补药材,跟苏文瑾的一样,乐呵呵地跟着周大人走了。
院子里,苏文瑾正给母亲读沈砚秋写的信,信里已托人在南京国子监附近租了宅子,让他安心准备殿试。老妇人听着听着,忽然拉过沈砚灵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布包:“闺女啊,这是文瑾他爹留下的砚台,是前朝老坑的端砚,当年他考秀才时用的……你替文瑾收着,让他见砚如见爹。”
沈砚灵打开布包,砚台温润如玉,砚池里还留着淡淡的墨痕,显然是常用之物。她抬头看向苏文瑾,见他眼里含泪,便把砚台递还给他:“这是伯父的心意,该你自己收着。殿试时带着它,定能下笔有神。”
正着,沈砚堂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手里举着个糖葫芦:“姐!你猜怎么着?有个举子是卖豆腐的!他家豆腐脑可好喝了,我给你带了一碗!”
他身后跟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姑娘,手里捧着个粗瓷碗,脸红得像关公:“、女子苏九儿,见过沈姐。这是家母做的豆腐脑,不成敬意……”
沈砚灵看着碗里嫩滑的豆腐脑,上面撒着芝麻和虾皮,香气扑鼻。她接过碗,笑道:“苏姑娘客气了,你的豆腐脑,比南京秦淮河畔的还香呢。”
苏九儿眼睛一亮:“真的?那等我哥殿试回来,我就去南京开个豆腐脑摊子,就在国子监门口!”
苏文瑾在一旁笑道:“九儿妹妹这次也中了,是咱们苏州府唯一的女举子,厉害吧?”
沈砚灵看向苏九儿,见她虽穿着粗布衣裳,眼神却亮得很,像藏着星星。她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偷偷读父亲书房的禁书,也是这般又怕又盼的眼神。
“好啊,”沈砚灵舀了一勺豆腐脑,笑着,“等你去了南京,我定去捧你的场。”
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洒下来,落在苏九儿泛红的脸上,落在苏文瑾母亲的笑纹里,也落在沈砚秋灵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上——这江南的春,果然是带着甜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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