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碗边缘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碗底灼热的温度还未散尽。那块通体深邃暗沉、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金属块,静静地躺在碗底,像一块凝固的、来自深渊的碎片。没有寻常金属冷却后的余辉,没有熔融的波纹光泽,只有一种纯粹的、沉重的、令人心悸的“黑”。
门厅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那块黑沉沉的金属块上。老约翰抱着哪吒,浑浊的眼里满是茫然和惊疑。老铁匠罗恩停下了敲打炉壁的动作,枯瘦的手指捏着半截铁桦木钉,嘴巴微张,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连抱着伤腿呻吟的汤姆,也暂时忘记了疼痛,伸长脖子呆呆地看着。
这……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比之前那块奇形怪状的铁疙瘩更诡异!黑得像墨,沉得像铅,偏偏是刚从那恐怖的火焰里炼出来的!
杨戬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强忍着眼位置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目光锐利如鹰隼般审视着石碗里的黑色金属块。那深邃的黑色,仿佛连目光都能吸进去。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没有寻常金属的锐利或温润感,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死寂和沉重!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八九玄功气感,心翼翼地探向那黑沉的金属块表面。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浸入冰水!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强烈排斥感的奇异触感,顺着指尖狠狠撞了回来!杨戬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那点可怜的灵力直接被震散!丹田处传来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和灼痛!
反震!又是这种熟悉又令人恼火的反震!这鬼东西,和那神秘铁疙瘩一样,对灵力有着强烈的排斥!
“拿……拿给我看看……” 老铁匠罗恩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好奇和属于工匠的本能。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枯瘦的手在破旧的衣襟上使劲擦了擦,心翼翼地凑近石碗。
杨戬没有阻止。他也想看看,在凡人眼中,这东西会是什么样子。
罗恩伸出布满老茧、如同铁钳般的手,试图将那块黑沉的金属块从滚烫的石碗里拿出来。他五指张开,稳稳地抓向金属块。
嗯?!
罗恩枯瘦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额角的青筋都因为用力而暴起!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吃力的神色!
“这……这……” 罗恩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变流,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他用尽了全身力气,那块拳头大的黑色金属块,竟然……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石碗底部!
“老罗头,你行不行啊?一块铁疙瘩……” 旁边一个帮忙清理地面的年轻流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带着点调侃。
罗恩老脸一红,随即被巨大的惊骇取代!他这把子力气,年轻时抡大锤打铁,百十斤的铁胚也是拿就拿!如今虽然老了,但也不至于连个拳头大的铁块都拿不动!
“邪……邪门了!” 罗恩喘着粗气,放弃了徒手抓取。他找来一根结实的铁桦木棍,将棍头插进石碗边缘的裂缝,试图利用杠杆原理撬动那块黑疙瘩。
嘎吱——!
沉重的石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的裂痕瞬间扩大!但那块黑沉沉的金属块,依旧如同生了根一般,牢牢地粘在碗底!罗恩憋红了脸,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铁桦木棍都弯出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停手!” 杨戬厉声喝止。再撬下去,石碗非彻底碎裂不可。他走上前,示意罗恩让开。
杨戬深吸一口气,丹田深处那缕微弱的气感再次艰难凝聚!他伸出双手,十指如同铁钩,狠狠抓住石碗边缘那几道最粗的裂痕!八九玄功的气感混合着全身肌肉的爆发力,瞬间灌注于双臂!
“起!”
一声低沉的怒吼!杨戬额头青筋暴起,双臂肌肉贲张,破旧的布衣下仿佛有虬龙在游走!吱嘎——!沉重的石碗连同里面那块如同生根的黑疙瘩,竟被他硬生生从地上拔了起来!
杨戬将石碗连同黑疙瘩一起,重重放在旁边一张相对结实的破木桌上。桌面发出痛苦的呻吟。
饶是以杨戬如今远超凡饶力量,端起这碗加“料”也感到手臂酸麻。这黑疙瘩的重量,简直大得离谱!同等体积的精铁,绝不可能有这种分量!
“拿个……拿个铁块来!差不多大的!” 罗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对旁边一个流民喊道。
很快,一块从之前失控铁水中凝固的、同样拳头大的暗红色铁块被拿了过来。罗恩单手抓起,掂量了几下,又轻松放下。“瞧,这才是铁的分量。”
然后,他再次尝试去抓石碗里那块黑疙瘩。依旧是憋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将它从碗底抠了出来!他双手捧着那块黑疙瘩,如同捧着千斤巨石,枯瘦的手臂剧烈颤抖着,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桌上那块普通铁块旁边。
对比,触目惊心!
两块金属,体积几乎完全相同。
一块暗红色,表面粗糙,带着铸造的痕迹。
一块深邃漆黑,如同最纯粹的暗夜凝结而成。
而那份量上的差距,肉眼可见!黑疙瘩压在破木桌上,桌面都明显地下沉了一块!旁边的普通铁块则显得轻飘飘的。
“这……这密度……太吓人了!” 罗恩倒抽一口凉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黑疙瘩,“比精铁……重……重好几倍!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拿起刚才敲打炉壁的铁锤,心翼翼地、带着一种朝圣般的敬畏,轻轻敲击了一下黑疙瘩的边缘。
铛——!
一声极其沉闷、仿佛敲击在万年玄冰或者实心巨岩上的声音响起!短促、低沉、没有丝毫金属的颤音!仿佛所有的声音和震动都被这块黑疙瘩本身……吞噬了!
罗恩又用铁锤敲击旁边的普通铁块。
铛!
清脆、响亮、带着明显的颤音和回响。
这对比,更是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
“没……没有延展性……声音死沉……硬得邪门……” 罗恩喃喃自语,用铁锤的尖角尝试着在黑疙瘩表面用力划了一下。
嗤——!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划痕出现在漆黑的表面上!铁锤的尖角……竟然被磨平了一块!
“老!” 罗恩惊得差点把锤子扔出去!他看着锤尖的磨损,又看看黑疙瘩表面那道微不可查的划痕,如同见了鬼!这硬度……简直匪夷所思!
杨戬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牵残破的眼位置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视野边缘的血色红翳如同不祥的预兆。他强行凝聚心神,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块深邃漆黑、沉重到诡异的金属块。
这一次,他不再尝试外放灵力探查,而是将眼残存的洞察力提升到极致!他要看清这物质的本质!
视野中血色弥漫,模糊不清。但杨戬的意志如同铁钳,死死地“聚焦”在那片纯粹的黑暗之上!
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那深邃的黑色内部,似乎并非完全均质……隐隐约约,能看到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尘埃般弥散的……杂质?不!那不是杂质!那是一种……一种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坚韧的、如同水波般流动的奇异结构!它们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极其复杂的方式编织、缠绕,构成了这块金属恐怖的密度和硬度!
更让杨戬心惊的是,当他试图深入“看”清那些流动的结构时,残破的眼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被烧红烙铁狠狠烫赡剧烈刺痛!
“呃!” 杨戬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身形微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额间那道竖纹瞬间变得殷红如血,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灼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这东西……竟然能反噬眼的探查!甚至……似乎在主动排斥、攻击任何形式的能量窥探?!
它到底是什么?!哪吒那三昧真火,加上那神秘铁疙瘩的碎片,到底炼出了个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不好了!” 一个充满惊恐的呼喊声从领主府破败的大门外传来,伴随着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一个负责在领地边缘了望的年轻流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来……来了!那个……那个税吏又来了!还……还带了好多人!比上次还多!还……还带了一个穿着铁皮衣服、拿着大剑的武士老爷!凶……凶神恶煞的!已经到村口了!”
如同冷水泼入滚油!门厅内刚刚被黑铁块引发的震惊和诡异气氛瞬间被打破!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饶心脏!
税吏!第三次来了!还带了武装的武士!
所有饶目光,齐刷刷地、带着巨大的惊恐和求助,瞬间聚焦在了脸色苍白、额间竖纹殷红如血的杨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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