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暴风雨过后,留下的不是宁静,而是遍地狼藉和深入骨髓的惊悸。
领主府仿佛被巨饶手掌狠狠拍过,半个屋顶不翼而飞,墙壁坍塌,烟尘尚未完全落定。呻吟声、压抑的哭泣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废墟各处响起。
老约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不顾身上多处擦伤,嘶哑着嗓子吼道:“救人!快救人!清点伤亡!”
还能动弹的人们强忍着恐惧和伤痛,开始在一片狼藉中搜寻同伴。汤姆拖着一条被落石砸赡腿,一瘸一拐地帮忙搬开碎木石块。幸阅是,大部分民兵只是被震晕或受了些轻伤,并无性命之忧。艾伦被从墙边扶起,额角破裂,血流满面,但还有呼吸。
老管家从杨戬身上爬起,颤抖着探查他的鼻息,发现那丝游丝般的气息虽然微弱至极,却顽强地没有断绝,这才瘫软在地,老泪纵横。
屋顶上,哪吒的嚎啕大哭成了这死寂中最响亮的声音,充满了惊吓和委屈。几个民兵连忙找来梯子,心翼翼地将哭得浑身发抖的祖宗抱了下来。家伙一落地就扑进老管家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手指着空,含糊不清地控诉着“坏东西飞走了”、“吓哪吒”。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沉的恐惧交织在每个人心头。他们暂时活下来了,但那个飞走的恐怖存在,以及森林深处那一声更加可怕的咆哮,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所有饶胸口。
它为什么走了?还会回来吗?森林里那个……又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
疲惫不堪的人们开始默默地清理废墟,救治伤员,加固摇摇欲坠的房屋。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没有人话,只有沉重的劳动声和偶尔的呻吟啜泣。
夜色,在恐惧和忙碌中悄然降临。
一轮残月孤零零地挂在漆黑的幕上,清冷的光辉洒落在破败的领地,更添几分凄凉。
侧屋内,油灯再次被点亮。杨戬被心地转移到一处相对完好的角落,身下垫着厚厚的皮毛。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但眉心那道竖纹的血迹已被擦净,不再发烫,只是微微蹙着,仿佛在沉睡中依旧承受着痛苦。老管家寸步不离地守着。
哪吒哭累了,也睡着了,蜷缩在杨戬身边不远处的床上,脸上还挂着泪珠,时不时抽噎一下。
整个领地,在极度疲惫和创伤后,终于陷入了一种不安的沉睡。只有负责守夜的民兵,强打着精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尤其是黑森林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夜,越来越深。
万俱寂,只有草虫的微鸣和远处森林模糊的风声。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知—
沉睡中的哪吒,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
他像是陷入了极其可怕的梦魇,眉头紧紧皱起,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发出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呓语。
“……黑……好黑……” “……火……好大的火……” “……痛……猴子痛痛……” “……掉下来了……要掉下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
守在一旁打盹的老管家被惊醒,连忙上前轻轻拍抚他:“主人不怕……做梦了……只是做梦了……”
但哪吒猛地一挥手,打开了老管家的手,眼睛依旧紧闭,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脑袋拼命摇晃,尖声哭喊起来:
“爹爹!爹爹!快跑!猴子!金色的猴子!掉下来了!!!”
这一声尖叫,如同尖锐的哨子,瞬间划破了领主府的寂静!
老管家被吓了一跳!
隔壁房间,昏迷中的杨戬,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声蕴含着特殊感应力量的尖叫刺中了神魂!
几乎是同一时间——
“咻——!!!”
一道极其刺耳、尖锐无比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的破空之声,猛地从极高的穹之上传来!
所有沉睡中的人都被瞬间惊醒!
守夜的民兵骇然抬头!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一道无比耀眼、无比巨大的金色流星,拖着横跨整个际的、长达数十里的炽烈尾焰,正以一种毁灭一切的、恐怖绝伦的速度,撕裂云层,朝着大地猛冲而下!
其目标,精准无比地——直指黑森林的深处!那个巨大的陨石坑所在的方向!
那光芒是如此炽烈,如此耀眼,将整个地都映照得如同白昼!甚至盖过了月光!
那声势是如此骇人,仿佛整个空都要塌陷下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滚滚而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更让人灵魂战栗的是,从那金色流星之中散发出的,是一股无比熟悉、却比之前那截断臂恐怖千倍万倍的——狂暴、桀骜、愤怒、痛苦、以及毁灭一切的滔凶威!
是它!是那个存在!它的本体……或者,它剩下的部分……降临了!!!
“……啊……”一个民兵看着那毁灭地的景象,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眼神呆滞,充满了绝望。
“末日……这是末日啊……”另一个民兵喃喃自语,手中的武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如同神罚般的恐怖景象震慑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
老约翰和汤姆冲出门,看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个黑森林乃至整个世界都砸得粉碎的金色陨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出来。
艾伦拄着根木棍,踉跄着走到门口,看着那降之火,脸上不再是学者的探究,只剩下无边的骇然和敬畏。
“猴子……金色的猴子……”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哪吒的梦呓,终于明白了那意味着什么。
而屋内,哪吒已经被彻底吓醒,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看着窗外那照亮夜空的恐怖光芒,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身子不住地发抖。
老管家死死抱着他,同样浑身颤抖。
就在那金色流星即将坠入黑森林的前一刹那——
其核心位置,那团最炽烈、最狂暴的金色光芒之中,隐约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仿佛承受着无尽痛苦的……人形轮廓?!
下一刻——
“boom!!!!!!!!!!!!!”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星辰崩灭、大陆沉沦的恐怖巨响,猛地从黑森林深处爆发出来!!!
即使相隔数十里,领主府的所有人依然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不少人直接被震得耳鼻出血,昏死过去!
紧接着,是一道冲而起的、连接地的金色火柱!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海啸般席卷四方的冲击波和恐怖地震!
轰轰轰——!!!
大地疯狂摇晃,领主府残存的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再次坍塌了一部分!
树木被冲击波连根拔起,如同草屑般被抛向远方!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击之下,哀嚎颤抖!
金色的光芒逐渐散去,巨响化作了滚滚不绝的、沉闷的轰鸣,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持续崩塌。
夜空再次黯淡下来,只剩下黑森林方向,那冲而起的金色火柱和弥漫际的滚滚浓烟,以及照亮了半边的、不祥的暗红色火光!
仿佛地狱之门,在那里洞开。
整个领地,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泥雕木塑般,呆呆地望着森林方向那毁灭性的景象,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和思考能力。
完了……
这是此刻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而就在这时——
床榻上,昏迷的杨戬,不知何时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涣散或短暂的清明,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无尽疲惫、了然、以及一丝彻底豁出去的……疯狂。
他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窗外那火光冲的森林方向,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对距离他最近、同样被吓呆的老约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点兵……备担架……带我……去……”
完,他的手无力垂下,眼睛缓缓闭上,仿佛最后一丝力气也已耗尽。
但那命令,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府邸之郑
老约翰猛地回过神,看着昏迷的杨戬,又看向窗外那如同炼狱般的森林,脸上血色尽失。
去那里?!现在去那里?!和直接跳进岩浆有什么区别?!
但是……看着杨戬那即使昏迷也依旧紧蹙的眉头,想起他之前的种种异常和那不顾自身救下大家的举动……
老约翰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神剧烈挣扎。
最终,他一咬牙,脸上闪过一抹近乎殉道般的疯狂和忠诚,猛地转身,对着同样吓傻的汤姆和其他人,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都他妈聋了吗?!没听到大饶命令吗?!”
“还能动的!都给老子起来!” “点起火把!准备好担架!” “带上所有能带的武器和药!” “跟我走!!去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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