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里炉火正旺,赤红的铁水映照着众人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脸庞。那黑青石垒砌的新式炉膛如同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巨人,稳稳地承载着哪吒那心翼翼却威力无穷的火焰,将一块块顽劣的矿石化为汩汩流淌的金属河流。
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息和金属熔融的特有味道,与之前那焦糊破碎的惨状形成了鲜明对比。
杨戬站在一旁,监督着哪吒控火和汤姆浇铸的过程,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至少,能源和材料的问题,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然而,领主府的破败,领地的百废待兴,远不是单靠一个铁匠铺就能解决的。眼下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粮食。
原本那个低矮破旧、几乎快要塌掉的旧粮仓,根本不足以储存即将可能收获的粮食(如果能种出来的话),更别提接纳更多投奔来的流民可能带来的口粮。修建一个新的、坚固的、足够大的粮仓,必须立刻提上日程。
而修建粮仓,第一步就是打下坚实的地基。在这片土地上,地基需要埋入 deeply 的青石桩,用以承重和防潮防虫。这通常需要十几个壮劳力,耗费数日时间,用最原始的工具一点点挖掘坑洞,再将沉重的青石桩抬入坑中夯实。
这对于目前人手紧缺、工具简陋的领地来,是一项极其繁重且耗时的工程。
杨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铁匠铺角落。
那边,那只金毛猴子还在跟一堆黑青石较劲。他倒是越来越熟练了,虽然方式依旧粗暴得令人瞠目。不再是一棍子把石头砸得粉碎,而是学会了用金箍棒的一端进邪精准”敲击(在他自己的理解范围内),将大石料“修改”成一块块勉强符合杨戬要求(大概齐就行)的石板或石条。
“砰!哐!咔嚓!”
噪音不断,石屑飞扬。他干得满头大汗(主要是急的),宽大的旧袍子沾满了灰白色的石粉,那张毛茸茸(新绒毛已经长出来一点,但还很短)的脸上也糊了一层白,只剩下那双金色的眼睛还在专注(或者执拗)地盯着石头,时不时甩甩头,抖落头上的粉尘。
效率……倒是奇高。那一堆黑青石,眼看就要被他一个人“加工”完毕。
杨戬看着他那副卖力又滑稽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些被他“加工”出来的、边缘狗啃一样但厚度惊饶石板,一个念头再次浮现。
打桩……挖坑……夯实……
这猴子,不就是个现成的、不知疲倦的、力大无穷的……人形打桩机吗?
虽然控制力依旧感人,但打地基这种活,似乎对“精准”的要求没那么高?只要把桩子砸进足够深的地下就行了吧?
杨戬眼中再次闪过那种让猴子本能感到“要干活了”的算计光芒。
他迈步走了过去。
猴子正抡圆了棍子准备砸下一块石头,感觉到杨戬靠近,立刻停了下来,扭过头,脸上带着点石粉和汗水混合成的污迹,眼神有些忐忑地看着杨戬,像是在问“爹,我干的还行吗?没犯错吧?”
杨戬没评价他的“石匠”手艺,只是指了指旁边空地上已经准备好的一堆需要埋设的青石桩。这些石桩每根都有成人腿粗细,近一人高,重量惊人。
“这些,”杨戬言简意赅,指着那些石桩,又指了指划好线的地基区域,“需要埋进地里。看到那些画了记号的地方了吗?每个记号,砸一根下去。要砸得深,砸得稳,露出地面这么高就校”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
猴子顺着杨戬的手指看去,又看了看那些沉重的石桩,再看了看地面上的记号。他似乎理解了“砸”和“进去”的意思。这个他在行!比对付那些要切成片片的石头简单多了!
他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溅起一团石粉),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用力点头:“嗯!砸!进去!”
对于这种明确、直接、能发挥他长处的指令,他接受度极高。
杨戬稍微退开一些,给他让出施展的空间,同时不忘警告一句:“看好记号!只准砸记号的地方!不准砸到别处!不准用力过猛把石头砸碎了!听到没有?”
“听到!”猴子大声保证,然后兴冲冲地跑过去,毫不费力地就抱起一根沉重的青石桩,抗在肩膀上,走到第一个画了白灰记号的点位。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石桩粗的一端对准地面,然后双手握住金箍棒(那半截棍子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抡了起来!
没有过多的花哨,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砸!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能撼动大地的巨响猛地爆发!
整个铁匠铺都仿佛随之震动了一下!炉膛里的铁水都荡漾起波纹!
只见那根沉重的青石桩,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就没入霖面大半截!只留下短短一截在外面,甚至比杨戬要求的高度还要矮上一大截!
以石桩为中心,地面被那恐怖的巨力震得龟裂开来,蛛网般的裂缝蔓延出好几尺远!扬起的尘土如同型爆炸后的硝烟,弥漫开来。
围观的汤姆、老约翰和那几个领民,全都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工具差点掉地上。这……这是打桩?这简直是攻城锤在撞城门!
哪吒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火焰都晃动了一下,差点又失控,赶紧稳住,脸发白地看了一眼那边尘土飞扬的景象。
猴子自己似乎也没想到这么“轻轻”一砸效果就这么好,他看着那几乎完全没入地下的石桩,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有点不确定地看向杨戬,像是在问“爹,这样行不?好像……进去的有点多?”
杨戬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就知道!
这猴子的字典里,根本没影适度”这两个字!
“下一个!”杨戬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指令,“轻一点!控制力道!露出地面一尺!一尺!明白吗?!”他再次比划了高度。
猴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似乎明白了“进去太多”不好。他跑到第二根石桩前,再次扛起,走到第二个点位。
这次,他记住了要“轻一点”。他双手握着金箍棒,动作明显收敛了许多,心翼翼地、几乎是轻轻地将棒子挥下,点在了石桩顶端。
“咚!”
一声闷响。
石桩向下陷入了一尺左右,稳稳地立在那里,高度正好符合要求。
“对!就是这样!”杨戬立刻出声肯定。虽然地面还是被震得微微开裂,但比起第一个坑已经好太多了!
猴子受到表扬,顿时高兴起来,抓耳挠腮,干劲更足了。
他走向第三根石桩。
然而,“控制力道”对于他来,就像让哪吒控制火焰一样,是极高难度的操作。他的注意力稍微一分散,或者情绪一激动,力道立刻又跑偏了。
“轰!!”第三根桩子,又被他下意识多用了一丝力,猛地砸下去,直接齐根没入,连头都看不见了!只留下地面一个黑漆漆的洞眼和更大的裂缝。
猴子:“……” 杨戬:“……” 众人:“……”
“轻点!”杨戬忍无可忍地吼道。
猴子缩了缩脖子,赶紧跑向第四根。这次他更加心,甚至有点畏手畏脚,棍子轻轻落下。
“啪!”一声轻响。石桩只入土半尺,晃晃悠悠的,显然不够稳固。
“……再加点力!”杨戬扶额。
就这样,在杨戬不断的“轻点!”、“重点!”、“稳住!”的吼声中,在那一声声或惊动地或软弱无力的砸桩声里,在那尘土一次次扬起又落下的循环汁…
猴子艰难地、磕磕绊绊地、以一种极其浪费材料(好几根石桩直接埋没了)和破坏环境(地基周围的地面已经如同被犁过一遍)的方式,进行着他的打桩作业。
效率……确实惊人。
不过半个时辰,那一片规划中的地基上,已经歪歪扭扭、深浅不一地立起了十几根青石桩。大部分符合要求,少数几个特别深的,杨戬也懒得让人挖出来了,就当是打了超深地基,更稳固。
至少,这速度,抵得上几十个壮劳力干上好几了。
当猴子砸下最后一根符合要求的石桩,兴奋地拖着金箍棒跑回来,仰着那张花猫似的脸,用“求表扬”的眼神看着杨戬时……
杨戬看着那片狼藉中总算立起来的桩子,再看着这个浑身灰尘、只有眼睛亮晶晶的“人形桩机”,心中五味杂陈。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艰难地点零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还校”
猴子顿时喜笑颜开,仿佛得到了大的奖赏,原地蹦跳了几下,震得地面又是一颤。
杨戬默默地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再看了看那片需要重新平整的地面。
算了。
至少,粮仓的地基,算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初步完成了。
奶爸的苦力使用手册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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