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子爵溃败逃窜扬起的烟尘尚未完全落下,领地内劫后余生的欢呼声也还未平息。
杨戬站在了望台上,三只眼微微眯起,远眺着那支狼狈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队伍,心中并无半点轻松。子爵最后那怨毒的诅咒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他知道,这绝非结束,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
麻烦会接踵而至。更大的军队?更强大的超凡者?抑或是……教廷那令人厌恶的“净化”之光?
他低头,看着脚下正兴奋地互相吹嘘的两个家伙。
“俺老孙一棒子就把他砸扁了!”孙悟空扛着恢复牙签大的金箍棒,挺着胸脯,得意洋洋地对哪吒比划着,“砰!像砸地鼠一样!好玩!”
哪吒则挥舞着拳头,不甘示弱:“吒吒也厉害!吒吒一挥手,坏蛋的火就没了!噗噗噗!比爹爹吹灯还快!”
杨戬:“……” 这都什么破比喻。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刚想将这俩惹下大麻烦还浑然不觉的熊孩子拎回去好好“教育”一番,心头猛地一凛!
那只残破的竖眼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被冰冷的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领地的东面!
几乎同时,站在他身旁的学者艾伦也脸色骤变,失声低呼:“大人!东面结界被触动了!好……好强的光明力量反应!速度极快,直奔领地而来!”
呜——呜——
设置在领地东侧了望塔上的魔法警讯器,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尖锐急促的鸣响!那是最高等级的敌袭警报!
刚刚平息下去的恐慌,如同被冷水滴入的滚油,瞬间再次炸开!
“又……又怎么了?” “东面!东面也有敌人?” “哪!还没完没了了!” “是子爵杀回来了吗?”
领民们脸上的笑容僵住,刚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惊慌失措地望向东面。
老约翰脸色煞白,差点又瘫软下去。汤姆一把抄起刚放下的铁锤,怒吼道:“抄家伙!妈的,还有完没完!”
杨戬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面向东方的木墙垛口旁,艾伦紧随其后。
只见东方那条平坦的、原本用于连接外部商路的道上,一股截然不同的肃杀气息正席卷而来!
没有滚滚烟尘,没有嘈杂的脚步声。
只有一片耀眼的、令人心悸的纯白!
六名骑士,身着覆盖全身的纯白镶金边板甲,连头盔面甲都雕刻着神圣的纹路,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的坐骑亦是神骏异常,披挂着同样制式的白色马铠,步伐整齐划一,马蹄敲击地面发出沉重而富有韵律的“铿铿”声,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冷漠。
在这六名白甲骑士之后,是一名同样身穿白袍、外罩轻甲的神官。他面容刻板严肃,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手中捧着一本厚实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神术法典。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对于“异端”的然蔑视。
再后面,则是十名身穿锁子甲、外罩白袍的战士,他们手持剑盾,步伐稳健,眼神狂热而坚定,显然是虔诚的护教战士。
这一支队伍人数不多,仅十七人,但所带来的压迫感,却远比刚才荆棘子爵那五十饶军队更加令人窒息!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基于信仰和绝对力量的碾压之势!
他们如同一把淬炼过的纯白利剑,散发着森然寒意,笔直地刺向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尚未缓过气来的领地。
“光…光明教廷审判所!”艾伦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是审判骑士!还有审判神官!他们…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老约翰听到“审判所”三个字,如同听到了死神的名讳,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幸亏被旁边的民兵扶住。
汤姆握锤的手也开始颤抖,面对子爵的军队他敢拼命,但面对代表神明意志的审判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恐惧让他难以生出反抗之心。其他民兵更是面无人色,几乎握不住武器。
教廷的凶名,早已深入人心!他们代表的就是绝对的正确,无情的净化,和无法抗拒的毁灭!
这支纯白的队伍在距离木墙百步之外停下,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冰冷的沉默弥漫开来,比任何叫嚣更具威慑力。
为首的那名审判神官,目光甚至没有扫视墙头那些惊恐的民兵,而是直接锁定在了了望台上的杨戬身上。他的眼神漠然,如同在看一个死物,或者一件需要被清除的垃圾。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光明法典,法典散发出柔和却威严的白光。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却如同滚雷般清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声音,借助神术的力量,轰然响起:
“以光明之神之名,以神圣教廷之权威!”
声音不高,却带着审判般的重压,让所有听到的领民都忍不住想要跪伏下去。
“簇领主,杨戬,上前聆听审判!”
杨戬眉头紧锁,体内残存的八九玄功微微运转,抵御着那直透灵魂的神术威压。他上前一步,站在垛口前,平静地迎向那双冰冷的眼睛:“我就是杨戬。不知审判所诸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那审判神官,名为卡尔,见杨戬并未被神术威压所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随即被更深的冷漠取代。他展开法典,用一种宣读既定事实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冰冷地宣告:
“经查,簇领主杨戬,身负异端之力,言行渎神,抗拒圣谕;更甚者,公然豢养、庇护邪恶之魔物,屠戮高贵之骑士,其行径已彻底背离光明,堕入黑暗深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神圣的愤怒(伪饰)和最终的裁决意味:
“依据《神圣法典》异端篇第七、第十一、第二十三条律令,吾,审判者卡尔,代表至高无上的光明教廷,于此宣弄—”
“领主杨戬,为‘渎神者’、‘异端之首’!” “其领地,为‘堕落污秽之地’!” “其领民,皆受其蛊惑,需接受净化审查!” “其所豢养之两只魔物,乃邪恶之源,需即刻进行神圣净化,以绝后患!”
宣判完毕,审判者卡尔合上法典,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杨戬:
“现在,跪下,接受你的命运!打开大门,交出那两只魔物,由圣火净化其罪恶!或许,光明之神还会对你的灵魂,施舍最后一丝怜悯!”
又是交出孩子!
杨戬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这些道貌岸然的伪神信徒,与那贪婪的子爵毫无区别,甚至更加可恶!至少子爵还毫不掩饰他的贪婪,而这些人,却打着神圣的旗号,行着最卑劣的掠夺和谋杀!
他怒极反笑,声音陡然变得高昂而锐利,同样传遍了整个领地:
“好一个光明正大!好一个神圣审判!”
他踏前一步,手指猛地指向审判者卡尔,厉声斥问:
“我倒要问问!我的领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时,你们的光明在哪里?!” “黑石男爵强征暴敛,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卖儿鬻女之时,你们的仁慈在哪里?!” “你们纵容各地教堂强征十一税,搜刮民脂民膏!贩卖毫无用处的赎罪券,榨干信徒最后一块铜板!这就是你们宣扬的信仰?这就是你们代表的正义?!”
杨戬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领民的耳边,也炸响在那些审判骑士冷漠的面甲之前!
“你们所谓的净化,不过是为了掩盖你们贪婪、恐惧和无能的遮羞布!你们不敢面对无法理解的力量,就冠以魔物之名欲除之而后快!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也配代表光明?!”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沉重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审判所众人那“神圣”的外壳之上!
墙后的领民们,原本的恐惧渐渐被杨戬的话语点燃,化作积压已久的怨愤和一丝微弱的勇气。是啊,这些高高在上的神官老爷,何曾真正怜悯过他们?
审判者卡尔的脸色终于变了,那刻板的严肃被一丝愠怒取代。他显然没料到这个“乡下异端”不仅敢反抗,还敢如此尖锐地揭露教廷的疮疤!这是最大的渎神!
“狂妄!亵渎!”卡尔厉声呵斥,身上开始涌动起强大的圣光之力,“竟敢诋毁神圣的教廷!你的灵魂已经无可救药!骑士!准备……”
他的命令尚未出口。
一个脆生生、带着满满不高兴和嫌弃的奶音,突然从杨戬腿边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爹爹!”
只见哪吒不知何时又扒着垛口探出了脑袋,粉嫩的手指着下方审判者卡尔胸前铠甲上雕刻的、那个极其显眼的、披着华丽圣袍的光明神徽记。
家伙皱着鼻子,碧玉般的眸子里满是嫌弃和控诉,用能让全场都听清楚的音量,大声地、气鼓鼓地喊道:
“就是他!偷吒吒的红布布!”
“坏蛋!”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风仿佛都停了。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无论是墙内的领民、审判所的骑士,甚至包括杨戬和卡尔本人,全都愣住了。
偷……红布布?
审判者卡尔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象征着神圣与权威的光明神徽记——那神像身上雕刻的、极其华丽繁复的圣袍披风纹饰。
又看了看那孩身上缠绕的、红艳艳、光滑流转的混绫。
他的大脑似乎宕机了一秒。
随即,无与伦比的、前所未有的暴怒,如同火山般在他那刻板的面容下爆发出来!
整张脸瞬间涨红发紫,额头青筋暴起!
“亵渎!!!!”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扭曲尖厉的咆哮,从审判者卡尔的喉咙里迸发出来,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你这该死的、罪恶的魔物!竟敢……竟敢如此亵渎神明!!!”
圣光!前所未有的炽烈圣光,如同爆炸般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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