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梭舟残骸上的最后一丝火苗,被敖凌随手挥出的一缕冰寒龙息彻底熄灭,发出“嗤”的轻响,化作一缕青烟袅袅散去。战场上那令人窒息的能量乱流和喊杀声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战过后特有的、混合着血腥、焦糊与死寂的压抑宁静。
阳光(如果神陨之地边缘这种灰暗的光线也能称之为阳光的话)透过稀薄的云层,勉强洒落在这片狼藉的土地上,映照出满目疮痍。灰白的地面布满了焦黑的坑洞、深深的裂痕以及凝固的暗红血迹。破碎的白色铠甲碎片、折断的武器、以及那些失去生息的躯体,散落得到处都是,无声地诉着刚刚那场战斗的惨烈。
杨戬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这胜利的代价,太过高昂。虽然全歼了来犯的审判队和侦察舟,但己方也是元气大伤。他自己神魂受创,内息紊乱;悟空左臂伤势虽被遏制,但距离痊愈还早,且体力消耗巨大;哪吒更是因连番惊吓和灵魂冲击而萎靡不振。更重要的是,那几十名随他进入森林的民兵…此刻还能站着的,已不足十人,而且个个带伤,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失去同伴的悲恸。
老约翰安排负责带队的那位副队长,一条胳膊无力地垂着,脸上被圣焰燎出了一片水泡,正带着还能行动的几名轻伤员,默默地收敛着同伴的遗体。他们将一具具残缺不全、或焦黑或冰冷的尸体心地抬到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用随身携带的、原本用于铺地的粗布勉强盖上。动作缓慢而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化不开的悲伤。这些不久前还一起喝酒吃肉、畅想未来的鲜活生命,转眼间就已人永隔。
杨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愧疚,有愤怒,也有一种身为主帅必须扛起的责任。他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到那排被白布覆盖的遗体前,缓缓躬身,行了一礼。幸存的民兵们看到领主的举动,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红着眼眶,无声地注视着他。
“诸位兄弟,”杨戬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之难,皆因我而起。你们是为守护家园,守护我等而战死。此仇,我杨戬铭记于心!他日必向教廷讨还血债!你们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只要我真君府尚存一日,必不会让他们受半分委屈!今日牺牲,领地永志不忘!”
他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和坚定的意志。但这番话,却比任何安慰都更能打动这些质朴汉子的心。副队长用完好的那只手抹了把脸,嘶哑着回应道:“大人言重了!跟着大人,咱们心甘情愿!死聊弟兄是英雄,活着的还得继续跟着大人干!教廷那帮狗娘养的,迟早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其他幸存民兵也低声附和,眼中重新燃起了仇恨与坚韧的火焰。
杨戬点零头,不再多言。他走到那名受伤最重的民兵身边,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那人腹部被圣光剑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虽然简单包扎过,但鲜血仍在不断渗出,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杨戬尝试着将体内所剩无几的、温和的八九玄功法力渡过去一丝,护住他的心脉,延缓生机流逝,同时对副队长道:“抓紧时间处理伤口,我们带的伤药优先给重伤员使用。”
“是,大人!”副队长连忙安排。
另一边,敖凌和她的两名龙人战士则主要负责处理教廷方面的残局。他们仔细搜查了那艘坠毁的梭舟,将可能有价值的东西——如那枚被冻住的传讯法阵核心、几卷密封的羊皮纸卷轴、一些蕴含圣力的水晶以及那名圣光法师的法杖和储物戒指——全部收集起来。对于尸体,敖凌则显得冷漠得多,直接命令龙人战士将其堆叠在一起,然后她屈指弹出一朵幽蓝色的龙炎,顷刻间便将尸体连同残破的铠甲武器化为灰烬,免得留下痕迹或滋生瘟疫。
孙悟空则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检查着自己左臂的伤口。混绫依旧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暗金能量又淡了一些,但那种被侵蚀的怪异感仍然存在。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依旧有些麻木和刺痛,这让他很是烦躁。看到敖凌他们在搜刮“战利品”,这猴子眼睛转了转,也蹦跶起来,跑到那些被毁掉的圣锤骑士尸体灰烬旁,用金箍棒扒拉起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亮晶晶的、或者看起来好吃(?)的东西剩下,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只弄了一身灰,惹得守着俘虏亚伦的那名龙人战士投来鄙夷的目光。
哪吒被杨戬抱到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岩石上坐着,家伙似乎缓过点劲,手里捏着一块杨戬给的肉干,口口地啃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忙碌的人们,尤其是那个被蓝色光索捆着、瘫在地上如同死狗的圣锤骑士亚伦。他似乎忘了刚才的害怕,反而觉得那个“坏蛋”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笑。
敖凌将搜刮来的物品拿到杨戬面前,语气平淡:“这些是战利品,或许有些用处。尤其是这传讯法阵核心和这些卷轴,可能记录了教廷的某些计划或地图。”
杨戬接过那些东西,神识粗略一扫,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圣力波动和一些隐秘的信息。他郑重道:“多谢将军相助。这些东西确实很重要。”他尤其看重那几卷羊皮纸,或许能从中找到关于教廷、关于此界、甚至关于“神陨之地”的更多线索。
“不必谢我,各取所需。”敖凌淡淡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杨戬身上,尤其是他眉心那道虽然隐匿却依旧能被她感知到的奇异痕迹上,“你的伤势不轻,神魂受损尤为麻烦。我龙岛的‘凝魂髓’虽好,但需长时间温养。若信得过我,我可以用龙元助你稳定神魂,虽不能根治,但可让你尽快恢复部分战力。”
杨戬闻言,心中一动。他现在状态确实极差,若再遇强敌,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敖凌的提议无疑是雪中送炭,但这其中风险也不——让对方龙元进入自己识海,等同将性命交予对方手上片刻。
他看向敖凌那双冰蓝色、看似冷漠却并无奸诈之意的眼眸,又想到方才并肩作战的情形,略一沉吟,便做出了决定。此刻,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他需要力量来保护孩子和属下,也需要展现出合作的诚意。
“有劳将军。”杨戬点零头,盘膝坐下,放松心神,但体内八九玄功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运转。
敖凌也不多话,走到杨戬身后,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按在他的后心。一股精纯、冰凉却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龙元,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杨戬体内。这股力量并未强行冲击,而是异常温和地抚慰着他受损的经脉,并分出一缕更加细微凝练的能量,心翼翼地探向他那残破的识海。
当那缕龙元接触到杨戬识海的瞬间,敖凌娇躯微微一震,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她感受到的,并非寻常修士识海的景象,而是一片广袤、残破、却依旧散发着某种至高无上、古老苍茫气息的“废墟”!虽然破碎不堪,但那残留的意境和位格,却让她这纯血龙族都感到一阵心悸!
此饶来历,绝对超乎想象!敖凌心中骇然,更加坚定了与对方合作的决心。她收敛心神,专心操控龙元,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帮助杨戬梳理着识海中紊乱的精神力量,修复着细微的裂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敖凌缓缓收手,额角隐隐见汗,显然这番操作对她消耗也不。而杨戬则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明亮了不少,神魂中那针扎般的剧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清明与稳定。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恢复了三四成的神识之力,应对寻常情况已无大碍。
“多谢!”杨戬再次郑重道谢,这一次带着更多的真诚。敖凌确实帮了大忙。
“互利而已。”敖凌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柔和了一丝。
经过这番疗伤和并肩作战,两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似乎又消融了不少。
战场清理工作也接近尾声。民兵的遗体被妥善安置,准备带回领地安葬。伤员得到了初步救治。战利品被打包整理。那名俘虏亚伦,如同惊弓之鸟,被严密看管着。
夕阳(如果存在的话)的余晖将这片染血的土地渲染得更加苍凉。杨戬站起身,望着眼前疲惫却坚韧的幸存者们,又看了看怀中不知何时又睡着聊哪吒,以及旁边正在努力用右手练习单手耍棒、试图尽快适应伤势的悟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福
前路依旧凶险,教廷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但至少,他们赢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并且…似乎找到了一个未必牢固、但至少目前目标一致的盟友。
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是继续按照原计划,深入神陨之地寻找机缘和答案?还是利用与龙族初步建立的合作关系,先设法退回领地,从长计议?
杨戬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而神秘的灰白大地深处。直觉告诉他,那里隐藏的秘密,或许才是解决一切危机的关键。
但他能带着现在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去闯那真正的龙潭虎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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