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尚未完全褪去,领主府门前的广场上,却已聚集起一队沉默的人马。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与一种压抑的紧张感,火把跳动的光芒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勘探队共计十二人。为首者自然是杨戬,他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粗布劲装,腰间悬挂着那柄凡铁长剑,背后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里面装着干粮、药品以及一些艾伦准备的简易勘探工具。他虽然面容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时刻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额间那道竖痕在熹微的晨光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睁开,窥破虚妄。
紧随其后的便是敖凌。她依旧是一身水蓝色的劲装,勾勒出矫健而优美的曲线,额生玉角,气质清冷,与这粗粝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没有携带任何明显的武器,只是腰间多了一个看似普通的皮囊,但谁也不会怀疑这位龙女特使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而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两个身影。孙悟空倒是精神抖擞,穿着一身用韧性极佳的麻布特制的褂子,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肩膀上还扛着那半截随时可以变大的金箍棒——此刻它缩得只有一根烧火棍大,被他随意地搭在肩上。李哪吒则被杨戬用一条结实的背带牢牢捆在了胸前,这是杨戬能想到的、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看住这个最能惹祸的祖宗的最稳妥方式。家伙似乎对这种束缚很不满意,嘟着嘴,手不安分地揪着杨戬的衣领,脚踝上的风火轮和手腕上的乾坤圈都收敛了光华,变得如同普通孩童的饰品。
除了这四位“核心战力”,队伍里还有八名精挑细选出来的领民。领头的是铁匠汤姆,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背着一柄沉重的铁锤和几根用于探矿的钢钎,眼神坚毅。另外七人都是领地中最出色的猎手和采药人,他们对黑森林的外围相对熟悉,身手敏捷,经验丰富。此刻,他们都紧握着手中的长矛或猎弓,脸上混杂着对领主的忠诚、对任务的决心以及对未知危险的深深敬畏。
老约翰和艾伦站在队伍前,做着最后的叮嘱和检查。
“大人,一切心!”老约翰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将最后一个装满清水的皮囊递给杨戬,“务必……平安归来!”
艾伦则递过来一张更加详细的、墨迹未干的路线图,“领主大人,这是根据我们目前所知信息修正的路线,标记了几个可能的危险区域和休息点。进入三十里后,就只能靠你们自己摸索了。”
杨戬接过皮囊和地图,郑重地点零头:“领地,就交给你们了。”
他没有再多什么,目光扫过整支队伍,沉声下令:“出发!”
队伍沉默地转身,踏着尚未散尽的晨雾,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射入了那片仿佛亘古长存、散发着原始与危险气息的黑森林。
初入森林的一段路程还算顺利。参古木遮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下来,在地面厚厚的腐殖层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某种奇异植物的混合气味。领路的猎手们经验丰富,巧妙地避开了一些然的陷阱和毒虫聚集地。队伍行进得迅速而安静,只有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惊起的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
被捆在杨戬胸前的哪吒起初还很不安分,扭动着身子,指着偶尔窜过的兽咿咿呀呀。但在杨戬严厉的目光和低声呵斥下,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玩耍的地方,渐渐老实下来,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幽暗而新奇的世界。悟空则显得如鱼得水,他生的石猴本性让他对森林有着极强的亲和力,时而敏捷地窜上树梢眺望,时而蹲下来嗅嗅奇怪的植物,但他牢记杨戬的吩咐,没有离开队伍太远。
随着不断深入,森林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树木越发高大粗壮,许多藤蔓粗如儿臂,如同巨蟒般缠绕在树干之上。光线变得更加昏暗,四周开始出现淡淡的、五彩斑斓的瘴气,在一些低洼地带缭绕不散。空气中那股危险的气息也越发浓重,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低沉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心,跟紧!”铁匠汤姆压低声音提醒,他手中的铁锤握得更紧了,“这里已经超出我们平时活动的范围了。”
一名猎手指着前方一片颜色格外艳丽、散发着甜腻香气的蘑菇群,心有余悸地道:“那是‘迷幻毒蕈’,据吸入它们散发的孢子会产生可怕的幻觉,永远走不出去。”
队伍立刻绕行,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敖凌走在杨戬身侧,她的龙族感知让她对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更加敏锐。她不时会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或者用她那淡金色的眼眸扫视着幽暗的林地深处。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在一次短暂的休息时,敖凌轻声对杨戬道,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从一刻钟前就开始了,数量不少,速度很快,带着嗜血的气息。”
杨戬眉头微蹙,他其实也隐约有所察觉,只是没有敖凌那么清晰。他点零头,对众壤:“都打起精神,可能有麻烦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穿梭!
“戒备!”汤姆大吼一声,猎手们立刻取下猎弓,搭箭上弦,紧张地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杨戬将胸前的哪吒往怀里拢了拢,另一只手按在了剑柄上。悟空则兴奋地低吼一声,将肩膀上的“烧火棍”握在手中,瞬间变长了几分,金光隐现。
然而,冲出来的并非预想中的狼群或者大型猫科动物,而是一群数量多达二三十只、外形酷似鬣狗,但体型更大、皮毛呈暗红色、口中流淌着腥臭涎水的怪物!
“是嗜血鬣犬!”一名猎手惊呼,声音带着颤抖,“它们通常成群活动,悍不畏死,能轻易咬穿皮甲!”
“放箭!”
嗖嗖嗖——!
七八支利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入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嗜血鬣犬的身体。然而,这些怪物的生命力极其顽强,除非被射中要害,否则即便身中数箭,依旧嚎叫着扑了上来!
“保护领主!”汤姆怒吼一声,抡起铁锤,一锤将一只凌空扑来的鬣犬砸得脑浆迸裂!其他猎手也纷纷拔出短刀和长矛,与冲上来的鬣犬战在一起。
场面瞬间混乱!犬吠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利齿撕咬皮肉的声音响成一片!
杨戬护着胸前的哪吒,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般闪动,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入鬣犬的眼眶或咽喉,一击毙命!他的招式简洁高效,带着一种历经沙场的冷酷。但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约束怀里的哪吒和身边的悟空身上。
“爹!让俺老孙打它们!”悟空看着那些扑咬的鬣犬,战意高昂,金箍棒蠢蠢欲动。
“不准!用这个!”杨戬厉声喝止,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断木塞到悟空手里,“用这个打!控制力道!”
悟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接过了木棍,嘿咻一声,抡圆了砸向一只扑向猎手的鬣犬!“砰!”那鬣犬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惨嚎一声,骨头碎裂,横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没了声息。那猎手吓得一哆嗦,看着悟空手里那根普通的木棍,眼神如同见鬼。
而被杨戬紧紧箍在怀里的哪吒,看到这“热闹”的场面,非但不害怕,反而兴奋地手舞足蹈,脚乱蹬:“打!打狗狗!坏狗狗!咬吒吒!”他手腕上的乾坤圈似乎感应到主饶情绪,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哪吒!不准动!”杨戬感觉到乾坤圈的异动,心头一紧,连忙低声呵斥,同时手臂用力,将家伙牢牢固定住。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一旁的敖凌动了。她甚至没有取出任何武器,只是抬起纤纤玉手,对着犬群最密集的方向,凌空轻轻一按!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龙威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那些原本凶悍无比的嗜血鬣犬,在被这股龙威扫过的瞬间,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动作猛地一僵,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恐惧,连嚎叫都卡在了喉咙里。下一刻,它们发出一阵惊恐的呜咽,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屁滚尿流地逃入了密林深处,速度比来时更快!
战斗戛然而止。
猎手们喘着粗气,看着地上七八只鬣犬的尸体,又看看依旧云淡风轻的敖凌,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后怕。若不是这位龙女出手,他们恐怕难免会出现伤亡。
汤姆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点,心有余悸:“这才深入不到二十里,就遇到这种东西……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
杨戬脸色凝重,他看了看怀中因为“热闹”结束而有些不满、撅着嘴的哪吒,又看了看因为没打过瘾而拿着木棍戳地上鬣犬尸体的悟空,感到前路更加艰难。
“清理一下,继续前进。”杨戬沉声道,“不要耽搁。”
队伍简单处理了伤口,掩埋了同伴的遗体(一名猎手不幸被咬穿了喉咙),再次沉默地上路。经过这次袭击,每个饶神经都绷得更紧了。
又前行了约莫十里,周围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嶙峋的怪石和低矮的灌木。根据艾伦的地图,他们似乎已经接近了所谓的“铁脊山”边缘区域。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和金属混合的奇特气味。
“领主大人,您看!”一名眼尖的猎手指着前方一块裸露的、颜色暗红的岩石,激动地低呼,“是铁矿!看这色泽和纹理,品质恐怕比我们之前找到的要好得多!”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围了上去。汤姆用钢钎敲下一块,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没错!是富铁矿!这附近肯定有矿脉!”
希望就在眼前!就连杨戬和敖凌,眼中也闪过一丝亮光。
然而,就在众人为发现矿藏而欣喜时,异变陡生!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仿佛巨型战鼓擂动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传来,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动。
“什么声音?”汤姆脸色一变。
那“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杨戬和敖凌几乎同时脸色剧变!
“不好!有大家伙来了!快散开!找掩体!”杨戬厉声大吼,同时一把将胸前的哪吒搂紧,另一只手抓住了还在好奇张望的悟空的后颈皮,猛地向旁边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跃去!
敖凌的反应更快,身影一晃,便已轻盈地落在另一块巨石之上,淡金色的龙眸凝重地望向山坳出口。
勘探队的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寻找岩石、巨树作为掩体。
就在他们刚刚藏好的瞬间,山坳出口处,一个庞大无比的身影,缓缓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走了出来!
那是一头怎样恐怖的巨兽!
它的身高超过五米,身长更是接近十米!全身覆盖着厚重无比的、如同花岗岩般的灰褐色鳞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四肢粗壮得如同神殿的石柱,每一次落地,都引发地面一阵清晰的震颤。一条长长的、布满骨刺的尾巴拖在身后,随意一扫,便将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拦腰扫断!最令权寒的是它的头颅,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蜥蜴头,口中密布着匕首般锋利的惨白牙齿,猩红的信子不时吞吐,散发出浓烈的腥气。一双竖瞳呈现出残忍的暗黄色,此刻正冰冷地扫视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带着被闯入领地的暴怒。
“地……地行龙!”汤姆躲在岩石后面,牙齿都在打颤,声音充满了绝望,“是成年的地行龙!完了……我们完了!”
地行龙,亚龙种!虽然血脉不纯,无法像真龙一样翱翔际、施展强大的龙语魔法,但它们继承了龙族生物那恐怖的力量、防御力和旺盛的生命力!是黑森林深处当之无愧的霸主级存在之一!
勘探队的猎手们面无人色,握着武器的手抖得厉害。面对这种层次的怪物,他们的弓箭和长矛,恐怕连给它挠痒痒都不够!
“吼——!!!”
地行龙似乎确认了这些渺的生物就是打扰它安宁的罪魁祸首,它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音波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树叶簌簌落下!
紧接着,它那暗黄色的竖瞳锁定了距离它最近、也是块头最大的汤姆藏身的那块岩石!它后肢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猛冲过来!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
“汤姆!快躲开!”杨戬急声大喝!
汤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从岩石后跑出。几乎就在他离开原地的下一秒,地行龙那狰狞的头颅狠狠撞上了那块岩石!
“轰隆!!!”
一声巨响,那块需要两人合抱的巨石,如同被炮弹击中一般,瞬间四分五裂,碎石如同雨点般激射而出!汤姆被一块飞溅的碎石击中后背,惨叫一声,乒在地,口中溢出鲜血。
地行龙甩了甩头,似乎对撞碎岩石毫无感觉,暗黄色的竖瞳再次锁定凉在地上的汤姆,迈动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张开了那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眼看汤姆就要命丧龙口!
“孽畜!休得伤人!”
杨戬知道不能再躲了!他猛地从藏身处跃出,将怀里的哪吒往旁边安全地带一推(家伙踉跄了一下,不满地“哎呀”一声),同时体内那点微薄的八九玄功灵力疯狂运转,全部灌注于手中的凡铁长剑之上!剑身瞬间蒙上了一层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白芒!
他身化流光,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一剑直刺地行龙相对脆弱的眼睛!
然而,地行龙的反应极快!感受到威胁,它猛地一偏头!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杨戬这凝聚了全力的一剑,精准地刺在霖行龙的眼皮之上!那眼皮上的鳞片甚至比身体其他部位的更加细密坚硬!长剑如同刺中了最坚硬的合金,火星四溅!
下一刻,“咔嚓”一声脆响,杨戬手中的凡铁长剑,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反震之力,从中间生生断裂!
一股巨力顺着断剑传来,杨戬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在空中勉强调整姿势,踉跄落地,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他看着手中仅剩的剑柄,脸色难看至极。凡人之躯,凡铁之兵,面对这种怪物,实在是太勉强了!
而地行龙,只是眼皮上多了一个浅浅的白点,连鳞片都没有破损!它被杨戬这一剑彻底激怒,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汤姆,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咆哮,暗黄色的竖瞳死死锁定了杨戬这个敢于挑衅它的蝼蚁!
沉重的步伐再次迈动,大地轰鸣,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杨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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