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龙殿堂内,那由无数夜明珠与奇异晶石模拟出的周星辉,似乎也因这激烈的争执而变得明灭不定,光影流转间,映照着一张张或凝重、或愤怒、或忧虑的龙族面孔。龙魂星璇已然沉寂,但敖凌传递回的信息,却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各方势力的心绪碰撞下,愈演愈烈,形成了泾渭分明、针锋相对的两股浪潮。
以黑龙长老敖戾为核心的强硬派,声音最为洪亮,气势也最为逼人。敖戾本人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暗红色的龙力在他周身隐隐形成灼热的气浪,他踏前一步,脚下的水晶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颤。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与主张,声若洪钟,在整个殿堂内隆隆回荡:
“洪荒!洪荒!那是我族起源之地,亦是埋骨之所!先祖的荣耀与血泪皆在其中!如今,可能有知晓洪荒秘辛、甚至身负洪荒遗泽的存在出现在此界,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可能找到了回归之路,找到了探寻那场浩劫真相的钥匙!更意味着……巨大的、不受控的威胁!”
他赤红色的龙目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和部族代表,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件名为‘混绫’的法宝,竟能让我龙族血脉,哪怕是地行龙那等卑贱亚种,都产生源自灵魂的恐惧与臣服!慈威能,闻所未闻!这已不是简单的克制,这是对我龙族尊严与血脉根基的赤裸裸挑衅与践踏!若不将其掌控在手,彻底弄清其根源,我龙族日后在此界,还有何颜面立足?难道要时刻活在对一件不知名法宝的恐惧阴影之下吗?!”
他猛地挥手,指向殿堂之外,仿佛指向遥远大陆上的真君府:
“还有那石猴的恐怖肉身,那幼童体内潜藏的灵珠本源!哪一样不是惊动地的力量?如今他们看似懵懂,被那杨戬约束,但谁能保证他们永远如此?一旦失控,或者那杨戬别有用心,以此力量扩张势力,届时,还有谁能制衡?坐视如此威胁成长,非智者所为,乃是取死之道!”
敖戾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急迫的煽动性:“必须先下手为强!以雷霆之势,将其擒拿回龙岛!以龙族秘法,撬开他们的嘴,挖出所有的秘密!那些法宝,那些力量,本就该属于我龙族,属于我们这些流淌着洪荒真龙血脉的后裔!这是夺回我们应得之物,消除潜在威胁,重现先祖荣光的最佳时机!绝不能因为所谓的‘谨慎’而错失良机!我提议,立刻由我亲自带队,点齐龙血卫队,即刻出发!”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几位同样气息彪悍、主战色彩浓厚的部族首领便纷纷出声附和,一时间,殿堂内充满了金戈铁马般的杀伐之气。
“敖戾长老所言极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可能来自洪荒的‘异数’!”
“那混绫必须拿到手!此宝不除,我龙族威严何存?”
“正当如此!以绝对力量碾压,方能彰显龙岛威严,永绝后患!”
面对这汹涌的强硬声浪,以青龙长老敖钦为首的谨慎派,则显得沉稳许多,但那份凝重与坚持,却如同深海下的暗流,更加厚重有力。
敖钦并未立刻反驳,他等那喧嚣之声稍稍平息,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沧桑与智慧,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与会者的耳中,仿佛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敖戾长老,诸位,” 他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你们的心情,老夫理解。洪荒之秘,关乎我族根本,无人能不动心。那异宝与异力,也确实令人忌惮。但是,越是如此,越不能冲动行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有淡淡的青色龙力萦绕,在空中虚点,仿佛在勾勒某种因果线条:
“第一,实力评估。敖凌信息中描述得已足够清晰。那杨戬,虽看似力量未复,但其眼界、手段、以及对那两个‘孩子’的约束力,绝非寻常。那石猴孙悟空,肉身之力硬撼地行龙而只受轻伤。那哪吒,法宝护主可挡酸液,灵珠自发能抗龙息(即便是投影)。诸位自问,若要擒拿他们,需要付出何等代价?即便成功,我龙族精锐,又要折损几何?这代价,我们是否真的愿意承受,又是否承受得起?”
“第二,根源未知,因果难测。” 敖钦的语气变得更加深沉,“他们若真来自洪荒,其背后是否还有更强大的存在?我们擒拿了他们,是否会引来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报复?那场导致洪荒崩碎的浩劫,其真相究竟如何?贸然插手其中,是否会让我族卷入更大的漩涡?这些,我们都一无所知。冲动,带来的可能是毁灭,而非荣耀。”
“第三,敖凌的努力与判断。” 他将目光转向玉龙长老沧溟,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她之前的发言,“凌儿身处一线,观察最为细致。她判断对方目前并无明显敌意,甚至愿意接触与合作。她提出的‘结盟共探’,是一条更为稳妥,或许也更具长远利益的道路。通过合作,我们可以更安全地获取信息,了解对方,乃至探寻洪荒。这远比直接刀兵相向,风险要得多。”
玉龙长老沧溟适时接口,声音清越而坚定:“我同意敖钦长老的看法。凌儿在信息中强调,那杨戬行事颇有章法,在发展领地,庇护流民,其行为模式,更偏向于‘秩序’而非‘混乱’或‘毁灭’。与这样的存在,存在合作的基础。我们龙族屹立无数岁月,靠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智慧与审时度势。在当前局势未明的情况下,维持接触,加强观察,才是上策。”
支持谨慎接触的几位长老和部族代表也纷纷点头,低声议论着,认为强行擒拿风险太大,不确定性太高。
“哼!智慧?审时度势?” 敖戾嗤之以鼻,脸上满是不耐与讥讽,“我看你们是被那未知的‘洪荒’名头吓破哩!不过是几个流落此界的孤魂野鬼,能有几分底蕴?待我擒回龙岛,一切自然分明!至于代价?为了龙族的未来,些许代价又算得了什么?瞻前顾后,只会错失良机!等他们真正在此界扎根壮大,甚至引来更多同类,届时才是真正的悔之晚矣!”
他身后的强硬派再次鼓噪起来,与谨慎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整个祖龙殿堂,仿佛化为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精神的交锋激烈无比。
青龙长老敖钦看着这僵持不下的局面,眉头紧锁。他知道,强行压制敖戾并非良策,反而可能激化矛盾。但若放任其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沉吟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暂时压下了所有的争论:
“够了!”
“此事关系重大,非一时可以决断。立刻按照原定计划,召开正式长老会扩大会议,由各部族首领共同投票决议!在此之间,维持敖凌之前的接触状态,任何龙族,未经长老会集体决议,不得擅自前往那片人类领地,更不得主动挑衅或攻击!”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电,重点落在敖戾身上:“敖戾长老,尤其是你!在最终决议出来之前,望你以龙族大局为重,恪守禁令!若有违逆,休怪老夫以族规论处!”
敖戾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死死地盯着敖钦,胸膛剧烈起伏,周身龙力激荡,显然愤怒到了极点。但他终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我就等着长老会的决议!希望到时候,某些人不要后悔今日的懦弱!”
罢,他重重一跺脚,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祖龙殿堂。
一场风暴,暂时被强行按捺了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龙岛内部的裂痕已然显现,关于如何对待“洪荒来客”的争执,必将随着时间推移和局势变化,愈演愈烈。
而远在真君府的杨戬与两个孩儿,尚不知晓,他们的存在,已然在遥远的龙岛,掀起了一场决定他们命运,也可能决定此界未来格局的激烈风暴。
决议未定,杀机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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