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随着老约翰等人领命而去,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杨戬与敖凌二人。窗外,原本还算和煦的晨光,因着那一纸染着神圣与血腥气的通牒,似乎也变得刺眼而冰冷,将屋内两饶身影拉长,投映在尚且带着斧凿痕迹的粗糙墙壁上,如同两座沉默对峙的山峦。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极致压抑。教廷的通牒不仅仅是一纸文书,它更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瞬间扼住了这片新生领地脆弱的咽喉,也如同一面映照人心的镜子,即将照出忠诚与背叛,勇气与怯懦。
敖凌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走到杨戬身侧,与他并肩望向窗外那些因得知消息而明显加快了动作、脸上带着惶急与决绝神色的领民,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教廷此举,意在釜底抽薪。十万金币与‘神圣扞卫者’的称号,足以让许多亡命之徒和投机者疯狂。更麻烦的是物资封锁,领地初建,储备有限,若无法从外界获取盐铁、药物乃至良种,纵有黑森林资源,也难以为继,不出数月,内部必生乱象。”
她分析的条理清晰,直指要害。真君府面临的,是立体而全方位的绞杀。
杨戬的目光掠过那些正在老约翰指挥下,更加卖力加固木墙、搬运守城器械的民兵;掠过铁匠铺方向传来的、比往日更加急促密集的敲打声;也掠过后院空地上,正被几名妇人照料着、口喝着温水,脸色依旧苍白却努力对她们露出乖巧笑容的哪吒;以及……那个不知忧愁、正蹲在新建的了望塔顶端,抓着几颗刚摘的野果,一边啃一边好奇地四下张望,仿佛外界滔巨浪与他无关的孙悟空。
他的眼神最终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敖凌道友所言,句句在理。” 杨戬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困守于此。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主动出击,于不可能中搏出一线生机,方是破局之道。”
他转过身,直面敖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洞彻虚妄:“教廷势大,根深蒂固,与其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龙岛内部态度未明,奥克里斯长老虽暂退,隐患犹在。精灵族远水难解近渴,且态度难测。放眼四周,我等已是孤岛。”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但无绝人之路!那‘神陨古战场’,虽是九死一生的绝地,却也是目前唯一可能蕴含着我等所需‘生机’之地!那里是洪荒碎片撞击核心,法则混乱,时空扭曲,必有其特异之处。若能寻得洪荒遗珍,或可弥补吒儿本源,或能压制悟空体内禁制,或能找到提升我等实力、乃至打破此界资源禁锢的奇物!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与一种近乎赌博的疯狂。但这疯狂之下,是历经万劫、看透生死的冷静权衡。留在领地,看似安全,实则是慢性死亡,内忧外患迟早会将其吞噬。前往古战场,虽险象环生,却至少将命运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去搏那一线缥缈却真实存在的希望!
敖凌静静地听着,碧蓝的眼眸中光芒闪烁。她能感受到杨戬话语中那股破釜沉舟的意志,也明白这确实是目前形势下,最优,也是唯一的选择。她轻轻吸了口气,颔首道:“道友决断,敖凌佩服。确实现今局势,已无万全之策,唯有行险一搏。龙族关于古战场外围的路线与信息,我稍后会尽数交予道友。此外……”
她略一沉吟,从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储物鳞片中,取出了三样物品。
第一件,是一枚巴掌大、通体呈暗金色、形似龙鳞的符牌,上面刻画着一条盘旋的东方神龙图腾,龙睛处隐隐有灵光流动。“此乃‘龙鳞符’,内含我一道本命龙息与精血,激发后可形成一道堪比传奇级龙族全力一击的防护屏障,或可助道友在关键时刻抵挡一次致命危机。但切记,仅能使用一次,且会消耗我部分元气,需慎用。”
第二件,是一个巧的玉瓶,触手温凉,瓶身密封着复杂的龙语符文。“此乃‘龙涎清心丹’,乃我龙族以秘法炼制,对于稳定神魂、抵御外邪侵袭有奇效。或可对悟空道友的……状况,有所裨益。” 她指的自然是那紧箍咒引发的神魂动荡。
第三件,则是一卷非帛非纸、闪烁着微弱星光的奇异卷轴。“这是‘星辉定位卷轴’,乃上古遗留之物,极其稀少。在时空紊乱之地撕开,可在短时间内大致指引出生机最盛或能量最凝聚的方向,或许能帮道友在古战场那迷宫中,减少一些迷失的风险。”
这三样物品,无一不是珍稀之物,尤其是后两样,显然敖凌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来支持这次行动。这不仅是对盟约的履行,更是她对杨戬此行寄予的厚望。
杨戬没有推辞,郑重地接过三样物品,收入袖中(实则是存入自身残存的一点储物神通空间内)。他知道,这些在关键时刻可能就是救命的东西。“道友厚赠,杨某铭记于心。领地,就拜托了。”
“分内之事。” 敖凌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决然,“我会守好这里,等待道友携生机归来。”
正事商议已定,气氛却并未轻松。杨戬沉吟片刻,又道:“我离开后,领地内部,需谨防人。老约翰虽忠心,但年迈心软。艾伦醉心学术,不通人心险恶。汤姆性情耿直……还需道友多多费心,暗中留意。若有异动……” 他眼中寒光一闪,“可先斩后奏!”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他绝不能让自己在前方搏命时,后院起火。
“我明白。” 敖凌点头,她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负责照料哪吒的妇人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哪吒似乎感应到了离别在即,伸出手朝着杨戬的方向,软软地唤着:“爹爹……抱……”
杨戬心中一软,连忙上前将孩子接过。哪吒将脑袋靠在杨戬坚实的胸膛上,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留住父亲。他仰起脸,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带着依赖和不舍,细声问:“爹爹……很快……回来吗?”
杨戬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孩子光洁的额头,柔声道:“嗯,爹爹很快就回来。回来给吒儿带最好吃的果果,让吒儿再也不难受。吒儿要乖乖的,听敖凌阿姨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爹爹,好不好?”
“好……” 哪吒乖巧地应着,将脸埋得更深了。
安抚好哪吒,杨戬又将其交还给妇人,细细叮嘱了一番。随后,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望塔顶。
正在啃果子的孙悟空吓了一跳,差点从塔顶栽下去,被杨戬一把拉住。
“爹!你吓死俺了!” 悟空拍着胸口,嘴里还塞着果肉,含糊不清地抱怨。
杨戬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复杂,却只是沉声道:“悟空,收拾一下,随爹爹出一趟远门。”
“远门?” 悟空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趣,“去哪里?有好吃的吗?有架打吗?”
“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可能有很多架要打,也可能找到很多好吃的。” 杨戬没有隐瞒危险,他知道这猴子生就有一股子闯劲和好奇心。
果然,悟空一听,不但不怕,反而兴奋地抓耳挠腮:“危险?打架?好吃的?太好了!俺老孙早就闷坏了!爹,我们什么时候走?现在就走吗?”
看着他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杨戬心中那因离别和前途未卜而产生的阴霾,似乎也被冲淡了一丝。他拍了拍悟空结实的肩膀:“去跟老约翰,让他给你准备足够十吃的肉干。我们,即刻出发!”
“好嘞!” 悟空欢呼一声,一个筋斗就从了望塔上翻了下去,咚咚哓跑去找老约翰了。
杨戬站在塔顶,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在危机中艰难求生、却依旧顽强散发着生机的领地,看了一眼那抱着哪吒、站在议事厅门口望向他的敖凌,看了一眼那些在阳光下挥汗如雨、为了家园而拼搏的熟悉面孔。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西方,那黑森林更深处,传中连神明都会陨落的禁忌之地。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悲切牵
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轻轻跃下塔顶,身影融入忙碌的人群,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目标——神陨古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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