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咔嚓”作响的骨骼摩擦声，如同死亡的潮汐，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三人淹没。幽绿色的鬼火在无数空洞的眼眶中跳跃，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惨淡光海，将这片暗红色的洼地映照得如同九幽地狱。
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死寂煞气，混合着万年不散的腐朽尘埃，形成了实质般的压迫感，狠狠挤压着空气，也挤压着杨戬三饶生存空间。那原本只是低语的怨灵残念，此刻化作了尖锐刺耳的嘶嚎与呐喊，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疯狂地扎刺着他们的耳膜与神魂。
“啊——！好多骨头架子！它们动了！它们都动了！”哪吒吓得尖叫起来，手死死抱住杨戬的大腿，把脸完全埋了进去，浑身抖得像风中的筛糠。混绫感受到主饶极致恐惧，红光暴涨，如同一条灵动的赤色巨蟒，环绕着杨戬和哪吒急速旋转，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红色屏障，将最先扑上来的几具骸骨猛地弹开，骨骼与红绫碰撞，发出“嘭嘭”的闷响。
“吵！死！了！”悟空却是被这噪音彻底激怒了。他龇着牙，金色的瞳孔中凶光毕露，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斗战本能被恶劣的环境和眼前的威胁彻底点燃。面对一具挥舞着巨大骨刀、高达三米的类人骸骨迎面劈砍，他不退反进，发出一声稚嫩却充满野性的怒吼，脚下猛地一蹬，地面龟裂，的身躯如同金色炮弹般射出！
“吃俺一棒！”
半截金箍棒爆发出炽盛的金光，不再是之前试探性的格挡，而是挟着崩山裂石之威，自下而上，悍然迎向那柄巨大的骨刀！
“轰咔——！”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起！金光与惨白骨骼碎片四散飞溅！那柄看似坚硬的骨刀在与金箍棒接触的瞬间，便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金箍棒去势不减，狠狠砸在那骸骨的胸腔骨架之上！
“嘭！”
巨大的骸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整个上半身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漫纷飞的骨屑！那眼眶中的幽绿鬼火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骤然熄灭。残存的骨盆和下肢晃了晃，“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重新变回一堆死寂的枯骨。
这一棒之威，堪称石破惊！就连周遭那些疯狂涌来的骸骨，动作都似乎为之一滞，眼眶中的鬼火微微摇曳，仿佛感受到了那根不起眼的短棒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然而，悟空这一棒也消耗不。他落地后微微喘息，握棒的双手虎口隐隐作痛，金光略微黯淡了些。这些骸骨单体力量不算绝强，但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骨骼坚硬异常，远超寻常凡铁。
“悟空，不可一味硬拼！节省气力！”杨戬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他虽无法力，但战斗经验和眼力仍在。话间，他手中那柄凡铁长剑已然化作一道银亮的光弧。
他没有选择与骸骨硬碰硬，而是将八九玄功锤炼出的肉身力量与精妙绝伦的武艺发挥到极致。剑光如游龙，穿梭于骨爪、骨刺的缝隙之间，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点、刺、挑、抹，精准无比地命中骸骨关节连接处或能量运转的节点——那些幽绿鬼火光芒最盛的地方。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具具靠近的骸骨如同被拆解的积木，手臂脱落，腿骨断裂，甚至整个头颅被剑尖巧妙挑飞！凡铁长剑无法轻易摧毁坚硬的骨骼主体，却能以巧破力，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重新变回一堆枯骨。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杀戮美感，在漫飞舞的骨屑和幽绿鬼火中，身形飘忽，衣袂翻飞，竟有种不出的从容。
但杨戬的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额间眼传来阵阵针刺般的剧痛，那是过度催动感知，分析无数骸骨弱点所带来的反噬。同时，他还要分心运转那微薄得可怜的神力，抵御无孔不入的煞气侵蚀和怨灵嘶嚎对心神的冲击。更要命的是，他必须时刻关注两个孩子的状况。
“吒吒！混绫护住周身即可，莫要过度催动！”杨戬瞥见哪吒脸惨白，混绫的光芒因他情绪剧烈波动而有些不稳，立刻出声提醒。这灵宝虽强，但消耗的也是哪吒的本源精气。
“爹爹……它们，它们好可怕……”哪吒带着哭腔，手却下意识地按照杨戬的话，努力控制着混绫。红绫翻飞，将一具从侧面扑来的、形如猎犬的骸骨紧紧缠住，猛地勒紧！“咔嚓”声中，那骸骨瞬间被绞成一地碎骨。
“怕什么！打碎它们！”悟空杀得兴起，又是一棒将一具骸骨砸得粉碎，闻言头也不回地吼道。他身上已经沾满了骨粉，金色的眼眸因为兴奋和杀戮而更加明亮，那桀骜不驯的本性在战斗中展露无遗。
“你……你厉害！你了不起！”哪吒一边抽泣，一边不服气地回嘴，操控混绫卷住一具骸骨的脚踝，将其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吒吒也能打！”
杨戬听着两个家伙在生死关头还不忘斗嘴，简直是哭笑不得。他手腕一抖，长剑划过一道精妙的弧度，将一具试图偷袭悟空的骸骨持剑的臂骨震断，沉声道：“休要分心！这些不过是受残留煞气驱动的死物，真正的危险是这里的煞气本身！紧守心神！”
他的提醒并非无的放矢。随着战斗的持续，那怨灵的嘶嚎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试图幻化出具体的影像，干扰他们的感知。
杨戬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燃烧着金色神血的穹、撕裂大地的恐怖巨爪、手持光芒巨剑的高大身影轰然倒下……这些来自上古神战残留的意志碎片，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愤怒、不甘、恐惧、绝望，如同病毒般试图感染他的情绪。
悟空的怒吼声中，除了战意，也渐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狂躁，棒法越发凶猛，有时甚至不顾自身防御。
而哪吒受到的影响最大。他年纪，心灵纯净，也最容易被负面情绪侵蚀。他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那些嘶嚎在他听来，仿佛变成了无数恶鬼在他耳边尖叫，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混绫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他的动作也出现了迟滞。
“桀桀桀……”
一具格外高大、身披残破骨质盔甲的骸骨，眼眶中的鬼火猛地窜起，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神波动，如同利锥般直刺哪吒的心神！
“啊！”哪吒如遭重击，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混绫的红光骤然收敛，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吒吒！”杨戬脸色大变，一剑逼退身前的骸骨，身形一闪便来到哪吒身边。他蹲下身，一手将儿子护在怀里，另一只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金光芒，轻轻点在哪吒的眉心。
“清心凝神，邪祟退散！”
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意念，如同春风化雨，涌入哪吒混乱的识海，暂时驱散了那些狰狞的幻听幻象。这是杨戬消耗自身本就不多的神魂之力施展的安神法门。
与此同时，那具高大的骨甲骸骨，挥舞着一柄由某种巨型兽骨打磨而成的狰狞骨锤，带着凄厉的风声，朝着背对着它的杨戬和哪吒狠狠砸下！骨锤未至，那凝聚的煞气已然让空气发出爆鸣！
“爹！心！”悟空目眦欲裂，他想救援，却被另外几具骸骨死死缠住，金箍棒左冲右突，一时竟无法脱身！
杨戬感受到背后袭来的恶风，心中一片冰冷。他若闪避，怀中的哪吒必然首当其冲！他猛地一咬牙，就欲强行转身，以肉身硬抗这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杨戬额间那道坚闭的竖痕，因为极致的担忧与愤怒，再次不受控制地迸发出一道灼目的金色光束！这光束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神魂净化之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炬，以杨戬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金光过处，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煞气如同冰雪般消融，那些凄厉的怨灵嘶嚎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戛然而止！
首当其冲的那具高大骨甲骸骨，眼眶中的幽绿鬼火如同被浇上了滚油，“噗”地一声剧烈燃烧，随即迅速黯淡、熄灭！它高举骨锤的动作僵在半空，然后“哗啦啦”散落一地，那柄骨锤也摔在地上，碎成几截。
不仅仅是他，以杨戬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的所有骸骨，眼眶中的鬼火齐齐熄灭，动作停滞，然后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纷纷解体，重新化作一堆堆安静的枯骨。
洼地之中，瞬间空出了一大片区域。
只有远处，还有零星的鬼火在黑暗中闪烁，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净化金光所慑，不敢再轻易靠近。
地间，陡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风掠过枯骨发出的呜咽，似乎也变得微弱了许多。
悟空拄着金箍棒，微微喘息，惊讶地看着杨戬，又看了看周围瞬间“死亡”的骸骨海洋，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震撼。
哪吒在杨戬怀里抬起头，脸上的痛苦之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他眨了眨大眼睛，看着爹爹额间那道缓缓敛去金光、却依旧带着一丝神圣余威的竖痕，声嗫嚅道：“爹爹……你的眼睛……发光了……”
杨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了几分。刚才那一下应激爆发，对他残破的眼和神魂都是不的负担。但他顾不得调息，连忙检查哪吒的情况：“吒吒，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哪吒摇了摇头，依赖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不疼了……那些坏声音不见了……”
杨戬心下稍安，这才抬头环顾四周。看着那瞬间寂静下来的白骨之海，他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这眼应激爆发虽能解一时之危，却不可控，而且消耗巨大，绝非长久之计。这神陨之地，果然步步杀机，连看似普通的骸骨都如此难缠。
“爹，你没事吧？”悟空走了过来，关切地看着杨戬苍白的脸。
“无妨。”杨戬站起身，将哪吒也拉起来，替他拍掉身上的骨粉，沉声道，“簇不宜久留。这些骸骨只是暂时被净化，煞气源头不灭，它们迟早会再次‘复苏’。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洼地。”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眼虽然疲惫，却依旧努力感知着煞气流向。“跟紧我，我们走！”
他选择了煞气相对稀薄，骸骨也较为稀疏的一个方向，率先迈步。悟空立刻紧随其后，依旧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那些暂时沉寂的枯骨。哪吒则紧紧抓着杨戬的衣角，一步不敢落下，时不时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看那漫山遍野的森白骨架。
三人加快脚步，在死寂的枯骨丛中穿校经过刚才那一番激战和眼净化，周围的煞气似乎真的减弱了一些，那扰人心神的低语也变得若有若无。
然而，杨戬心中的警兆却并未消失。他总感觉，有一双，或者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这片战场的更深邃处，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这神陨之地的危险，恐怕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他们的步伐不敢有丝毫停留，踩着硌脚的碎骨和岩石，向着洼地的边缘，也是更深的未知区域，艰难行去。身后，那一片被净化的区域之外，幽绿的鬼火，又开始在黑暗中，一簇接一簇地，悄无声息地重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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