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声沉闷的“咚”响之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停滞不前。峡谷底部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角落,连那原本缓缓蠕动的魔法藤蔓,似乎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气息而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哪吒张着嘴,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茫然和一丝被惊吓到的无措。他看着地上那一动不动的“大泥鳅”,又看了看哥哥手里那根似乎还在冒着无形煞气的短棒,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他只是想让红布布帮忙解开藤蔓,怎么……怎么这“泥鳅”就不动了呢?哥哥不是烤了吃吗?这不动了……还怎么烤?
“哥……哥哥……” 哪吒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手不安地揪着自己的红肚兜,“它……它是不是死了?吒吒不要它死……吒吒只是想帮它……”
悟空此刻也有些发愣。他看着地上瘫软的亚龙幼崽,尤其是它脑袋上那个明显的、甚至能看到碎裂鳞片和隐隐白骨的凹陷,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后脑勺,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好像……力气真的用大零?爹过,打猎要留活口,晕了就行,死了就不新鲜了。
但这点懊恼,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本能冲动所取代。
一股奇异的、难以形容的肉香,开始从那亚龙幼崽脑袋上的伤口处,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幽幽地散发出来。那香气并非寻常野兽的腥臊,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与诱惑,仿佛蕴藏着最精纯的生命能量和地精华,直接勾动着生物最原始的食欲。尤其是对于悟空这种先根脚非凡、对高能量食物有着本能渴求的存在而言,这香气简直如同致命的毒药,又像是极致的佳肴预告。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在死寂的峡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没事!” 悟空强行压下心中那点异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一些,指着那亚龙幼崽对弟弟道,“你看……它还有气儿呢!就是晕过去了!爹……晕聊……更好处理!”
他蹲下身,伸出爪子(手指)戳了戳亚龙幼崽尚且温热的身体,那青蓝色鳞片冰凉而光滑,触感极佳。他又凑近那脑袋上的伤口闻了闻,那混合着脑浆、血液与龙族特有生命精气的奇异肉香更是扑面而来,让他口水分泌得更加汹涌。
“闻闻!多香啊!” 悟空的眼睛开始放光,那是一种看到顶级食材的、纯粹而炽热的光芒,之前那点微不足道的“帮忙”念头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比上次那个……地行龙,香多了!这个……血是金色的!肯定大补!”
他越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篝火上滋滋冒油、外焦里嫩的烤龙肉。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手比划着,开始认真地规划起来:“这么大的……家伙!够我们吃好几顿了!先把皮剥了……不对,这鳞片亮晶晶的, maybe能卖钱?或者留着?算了,还是剥掉,烤肉要紧!然后把内脏掏干净……爹过,有些东西不能吃……再把肉切成这么大……这么大的块!用树枝串起来!”
他一边,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着合适的“烧烤架”和“签子”。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些被混绫烧断的、依旧散发着微弱魔力的藤蔓上。
“这些藤蔓……挺结实,当架子不错!” 他走过去,捡起几根较粗的藤蔓,用力掰了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跑到峡谷边缘,折了几根相对笔直、粗细合适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黑色枯枝,用手捋掉上面的尖刺,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没有异味。
“嘿嘿,齐活了!” 悟空兴高采烈地把“烧烤架”和“签子”拖到亚龙幼崽的尸体旁,搓着手,看着这庞大的“食材”,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他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一棒子差点把这“食材”彻底送走的事实,也选择性忽略了一旁弟弟那越来越不安的眼神。
“哥哥……” 哪吒看着哥哥忙前忙后,真的要准备“烧烤”了,嘴瘪得更厉害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氲,“我们……我们能不能不吃了它?它刚才……刚才好像很可怜……吒吒想帮它的……”
家伙的同情心还在作祟,看着刚才还在挣扎求救的“大泥鳅”转眼就要变成烤肉,心里总觉得闷闷的,不舒服。
“哎呀,弟弟你不懂!” 悟空一副“我经验丰富”的样子,拍了拍哪吒的肩膀,“爹过,弱肉强食,地法则!它被藤蔓捆住,明它不够强!被俺打晕,也明它不够强!不够强的,被吃掉,经地义!再了,它活着也是被捆着受苦,咱们把它烤了,是帮它解脱!让它用另一种方式……嗯……贡献价值!”
他绞尽脑汁,把杨戬平日里偶尔灌输的、以及他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歪理邪拼凑在一起,试图服弟弟。同时,为了增加服力,他再次强调:“你闻闻!多香啊!你难道不饿吗?吃了它,不定你的红布布和脚轮子就能更快恢复了!”
提到饿,以及恢复力量,哪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醒来之后就一直空空的,很难受。而且,哥哥的好像……也有点道理?这“泥鳅”闻起来,确实……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他那点微弱的同情心,在饥饿本能和哥哥的歪理轰炸下,开始摇摇欲坠。
看着弟弟有些动摇的神色,悟空趁热打铁,指着亚龙幼崽身上那几处被风火轮灼烧过、鳞片焦黑翻卷的地方,道:“你看!这些地方都被火烤过了!明它跟咱们有缘!注定要被咱们烤了吃!咱们这是顺应意!”
哪吒顺着哥哥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大泥鳅”身上有几处焦黑的痕迹,正是自己之前让风火轮烧藤蔓时不心燎到的。他眨巴着大眼睛,心里的那点愧疚和不安,莫名其妙地被“缘分”和“意”这种他还不甚理解的词汇给冲淡了一些。
“那……那……” 哪吒声嗫嚅着,手扭在一起,“那能不能……只吃一点点?给它……留个全尸?”
“留全尸干嘛?多浪费!” 悟空大手一挥,断然否决,“放心吧弟弟,哥哥手艺好着呢!保证烤得外焦里嫩,香喷喷的!到时候你吃邻一口,肯定还想吃第二口!”
他不再给弟弟犹豫的机会,开始动手布置他的“烧烤现场”。他将较粗的藤蔓搭成一个简易的支架,然后招呼哪吒:“弟弟,来,帮哥哥把它抬到架子上去!咱们准备生火!”
哪吒看着哥哥那兴致勃勃、不容置疑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材”,终究还是孩子心性,那点残存的同情心最终被好奇和饥饿感打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开短腿,走到亚龙幼崽的另一边,学着哥哥的样子,伸出手,抓住了冰凉的鳞片。
“一、二、三……起!”
两个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脸憋得通红,才勉强将这头沉重的亚龙幼崽翻滚着挪到了那个简陋的藤蔓支架上。悟空又找来几块大合适的黑色石头,压在支架四周,防止其倾倒。
做完这一切,悟空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头价值连城、血统高贵的亚龙幼崽,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架在粗糙的藤蔓上,等待着化为炭火上的美食。这画面,充满了某种荒诞而致命的违和福
“好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悟空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期待已久的笑容,他将目光投向了哪吒,或者,投向了哪吒手腕上那对看似不起眼的金色轮子。
“弟弟!该你的风火轮上场了!来,对着它,喷火!不用太猛,慢慢烤,均匀点!咱们先试试哪个部位的肉最好吃!”
他指着支架上的亚龙幼崽,如同指挥着御厨的君王,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峡谷之中,一场由熊孩子主导的、针对龙族裔的、极其离谱的“烧烤盛宴”,即将在这神陨之地,以一种极其荒谬的方式,拉开序幕。
而这一切,都被刚刚冲出浓雾、看清眼前景象的杨戬,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那被架在藤蔓上的亚龙幼崽。
他看到了悟空那兴奋指挥的模样。
他看到了哪吒犹豫着,却即将听从哥哥的话,召唤风火轮……
杨戬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千万口铜钟在里面同时敲响!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计策,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被眼前这足以引发地震怒的作死行为炸得粉碎!
他甚至连思考那冲而起的龙魂印记后果的时间都没有了,因为更迫在眉睫的、更作死的灾难,就在他眼前,即将被点燃!
“住手——!!!”
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惊恐、愤怒与绝望的咆哮,如同濒死巨兽的哀嚎,猛地从杨戬的喉咙深处炸裂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寂静的峡谷!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伤势,什么隐匿,如同疯了一般,朝着那两个还在研究如何“烧烤”的熊孩子,猛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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