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绝望与希望的撕扯中,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残剑周围那圈微弱的无形场域,勉强抵御着外界刺骨的寒意与弥漫的死气,却无法驱散萦绕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与对未来的迷茫。除了守夜者警惕的呼吸与远处废墟中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兽啃噬尸骨的细微声响,万俱寂。
艾伦强撑着几乎要粘合在一起的眼皮,借着残剑那点微乎其微的暗红光泽,再次检查了一遍杨戬、哪吒和悟空的状况。杨戬眉头依旧紧锁,似乎沉浸在某种极深的痛苦或领悟之中,眉心竖痕处那淡金色的光泽流转不休,偶尔还会极其轻微地抽搐一下,引得艾伦心头一紧。悟空则像一块沉睡的金色石头,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那身狰狞的伤口在无声地诉着之前的惨烈。
而他的目光,最终久久停留在哪吒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家伙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一动不动。白日里那因贡献出一滴灵珠心血而引发的痛苦潮红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仿佛轻轻一碰,这的生命之火就会彻底熄灭。艾伦伸出手,心翼翼地去探哪吒的鼻息,指尖传来的那缕游丝般的气息,让他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半分,却又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灵珠沉寂,心血损耗。这不仅仅是力量的枯竭,更是本源的亏空。寻常草药,根本无法触及这等层次的损伤。
“主人……你一定要撑住啊……”艾伦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干涩。他所能做的,只有用干净的布条蘸着雪水,一遍遍湿润哪吒干裂的嘴唇,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关怀,维系住那缕微弱的生机。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沉寂与担忧之中,在无人能够窥见的层面,变化,正在哪吒的体内悄然发生。
那滴被迫贡献出去的、蕴含着灵珠本源与混沌气息的心血,对于成年强者或许只是伤及元气,但对于哪吒这等灵宝化形、根基尚未稳固的稚子而言,几乎是动摇根本的重创。此刻,他体内那枚原本光华璀璨、蕴含着无尽造化生机的灵珠,已然黯淡到了极致,珠体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仿佛瓷器即将开裂般的纹路,静静悬浮在他丹田气海的最深处,如同风中残烛,光芒内敛,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但,灵珠终究是先混沌之宝,即便残破至此,其本源深处,依旧蕴藏着超越凡俗理解的生命力与……“记忆”。
就在哪吒陷入最深沉的、近乎龟息的自我保护的沉睡状态时,这枚沉寂的灵珠,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本能的方式……“呼吸”。
它不再试图从外界汲取稀薄的地灵气(这片神陨之地也几乎不存在适合它的纯净灵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内部!转向了哪吒这具由它本源力量塑造、与它同源共生的稚嫩身躯!
丝丝缕缕极其微弱的、源自哪吒生命本源的先之气,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最深处,缓缓溢出,如同百川归海般,向着丹田深处那枚黯淡的灵珠汇聚而去。
这并非掠夺,而是一种……更加深层次的融合与循环!
就仿佛灵珠在主动收缩所有的力量,回归最本初的、与宿主不分彼茨状态,以哪吒自身的生命本源为薪柴,点燃那微弱却顽强的、自我修复的火焰!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痛苦。昏迷中的哪吒,那苍白的脸上,不时会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梦魇般的痛苦神色,巧的眉尖会无意识地蹙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源自生命本源的熬炼。他的身体体温,也时而冰冷如坠冰窟,时而又会泛起一阵不正常的、低低的潮热。
艾伦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心中更是焦急,却束手无策,只能更加频繁地用雪水为他擦拭额头和手心,试图给予一丝物理上的慰藉。
而与此同时,外界那柄屹立于岩层中央的青铜残剑,似乎也感应到了哪吒体内那极其微弱的、源于混沌本源的“呼吸”与自我修复的波动。
残剑之内,那被悟空战吼与众人意志短暂增强、又被敖凌以龙力稳固下来的微弱灵性,仿佛遇到了某种极其“可口”的滋养品,竟自发地……散发出了一缕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精纯的暗红色洪荒煞气!
这煞气并非攻击性的,而是经过残剑自身灵性初步“过滤”与“转化”后,剥离了大部分暴虐杀意,只剩下最精纯的、代表着“存在”与“坚固”本源的洪荒气息。
这些纤细的洪荒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悄无声息地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缓缓缭绕上哪吒的身躯,尤其是他丹田的位置。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对任何异种能量都应产生排斥的灵珠,在面对这同属洪荒本源、却性质迥异的煞气时,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渴望”!
就仿佛一个极度饥饿、濒临死亡的生灵,嗅到了能够维系生命、哪怕性质截然不同的“食物”!
那些纤细的暗红气息,在接触到哪吒身体的刹那,并未强行侵入,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水流,缓缓渗透进去,最终,一丝丝、一缕缕地,融入了那枚黯淡灵珠表面的细微裂痕之中!
“嗤……”
一声并非响在现实,而是响在能量层面的、极其轻微的异响。
灵珠那仿佛即将开裂的珠体,在融入这些精纯洪荒煞气的瞬间,猛地亮起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混沌色的光华!那光华一闪而逝,但灵珠表面的裂痕,却仿佛被某种坚韧无比的物质暂时“粘合”住了,崩碎的趋势……被再次延缓!甚至,那黯淡的珠体,似乎也因此,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沉重的“质副?
煞气养珠?!
这匪夷所思的景象,若是被任何知晓灵珠与煞气本质的洪荒大能看见,恐怕都会惊掉下巴!混沌造化之宝,竟能与洪荒杀伐煞气以这种方式共存,甚至……互相滋养?!
这或许,正是哪吒身为灵珠化形、却又身处这异界战场,在绝境中被迫激发出的、独一无二的生存之道!
得到这一丝同源异质的洪荒煞气滋养,哪吒体内那自我修复的本能似乎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那由自身生命本源汇聚而成的“薪柴”,燃烧得更加稳定了一些。灵珠的光芒虽然依旧内敛,但其深处,似乎开始孕育起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内蕴的……神能。
就仿佛一块璞玉,在经历了烈火煅烧与冰霜淬炼后,褪去了表面的浮华,开始向内沉淀、凝聚起真正的精华。
他的呼吸,在某一刻,变得异常缓慢而悠长,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间隔许久,呼气则绵长得如同要将体内所有的浊气都排空。整个的身躯,都进入了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胎息般的状态。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祥和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宁静。
艾伦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惊讶地发现,哪吒的体温竟然开始趋于稳定,虽然依旧偏低,却不再忽冷忽热。那游丝般的气息,也似乎……凝实了一点点?
他不敢确信这是否是好转的迹象,但至少,不再是持续恶化了。
“是……是残剑的力量吗?”艾伦抬起头,望向那柄在夜色中沉默屹立的古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激与敬畏。这柄剑,不仅守护了他们的安危,似乎……也在以它独特的方式,滋养着昏迷的主人。
他并不知道煞气养珠的细节,只以为是残剑散发的气息稳住了哪吒的伤势。
夜色渐深。
哪吒在沉睡中,以自身生命本源为基,辅以残剑渡来的一丝精纯洪荒煞气,艰难地维系着灵珠不碎,并极其缓慢地孕育着更深层的神能。这是一个漫长而脆弱的过程,任何外界的打扰都可能前功尽弃。
杨戬在昏迷中,以眼解析残剑道韵,于识海中开辟洪荒新途,窥见神秘地图。
悟空在沉睡中,凭借斗战本源与强悍体魄,疯狂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修复着破损的肉身。
敖凌静立残剑之旁,以龙力维系着这微妙的平衡。
汤姆与幸存者们,在疲惫与伤痛中坚守,等待着黎明。
希望,如同岩层下挣扎的种子,于这最深的黑暗与寂静中,汲取着一切可能的力量,顽强地……积蓄着破土而出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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