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广场上空那幅由血光勾勒、散发着洪荒苍茫气息的古老地图,如同惊鸿一瞥,在持续了短短十息之后,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彻底消散在清冷的夜空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唯有那柄青铜残剑依旧沉默矗立,剑身流转的暗红煞气似乎比平时活跃了几分,仿佛刚才那撼动心神的异象,耗去了它积攒的部分力量。
杨戬踉跄站稳,额间眼传来的并非剧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牵扯本源的虚弱与灼烫,仿佛一块被烧红的顽铁骤然投入冰水,几乎要碎裂开来。方才那短暂的共鸣与爆发,几乎抽干了他残存的眼本源之力,此刻他只觉头晕目眩,神魂摇曳,眼前阵阵发黑,比连续苦修数日还要疲惫数倍。
但他强行支撑着,不允许自己在此刻倒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地图消失的虚空,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星火在疯狂燃烧、烙印!那幅血色地图的每一个细节——那破碎染血的山河轮廓,那蜿蜒如血管的路径,尤其是那几个如同燃烧星辰般、散发着独特道韵波动的光点位置——正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刻印进记忆的最深处!
绝不能忘!这是他在此界,能否快速恢复实力、乃至窥得一线重返洪荒希望的关键!
他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理会远处那些被异象惊动、正惶然望来的巡逻民兵,步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书房疾步而去。夜风拂过他苍白如纸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冷却他心中那团因希望而重新燃起的烈焰。
“砰!”
书房的门被推开,又迅速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与喧嚣。杨戬背靠冰冷的石门,喘息了片刻,待那阵强烈的眩晕感稍退,便立刻平书案前。他甚至来不及点燃油灯,直接凭借记忆与眼残留的微弱感知,一把抓过一张最大的桑皮纸,取过墨笔,便俯身疾书起来!
他的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沙沙作响,如同疾风骤雨。他并非在“画”,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复刻”!脑海中那幅血色地图的影像清晰无比,他的手臂、他的手腕、他的指尖,只是忠实地将那份影像搬越纸面上。
起初,线条还有些微的颤抖,那是身体虚弱与心神激荡所致。但很快,他的动作变得稳定、精准,甚至带着一种玄奥的韵律。他用的并非此界任何一种绘图技法,那勾勒山河的笔触,带着洪荒壁画般的古朴与写意;标注路径的线条,隐隐蕴含着某种阵道的轨迹;而点出那几个关键光点时,他更是下意识地灌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仙灵力,使得那几点墨迹,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隐隐泛着一丝极其淡薄的金红色微光,仿佛拥有生命般,与脑海中那燃烧星辰的意象隐隐呼应。
时间在笔尖的飞速移动中悄然流逝。窗外,夜色渐褪,东方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当最后一笔落下,将那幅残缺却脉络清晰的血色地图完整复刻于桑皮纸上时,杨戬才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闭上双眼,缓和着过度消耗的心神与那阵阵袭来的眼虚弱福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幅刚刚完成的地图上。
桑皮纸上,暗红色的线条(他特意调制的、混合了朱砂与微量自身血液的墨水)构成了一片惨烈而壮阔的破碎山河,几条蜿蜒的主径如同大地的血脉,贯穿其间,最终指向地图深处那几个散发着微弱金红光芒的标记点。整幅地图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古老与血腥气息,虽然只是静态的图画,却仿佛能听到其中传来的神魔陨落的哀嚎与地崩裂的巨响。
成了!
杨戬心翼翼地将这幅新鲜出炉的血色地图拿起,走到窗边,借着逐渐明亮的光,与敖广长老通过潮音贝送来的、刻画在深海皮卷上的龙族地图,并排铺开。
两相对照,高下立判!
龙族的地图,覆盖范围更广,侧重于神陨战场中外部区域,标注了已知的魔兽分布、元素乱流区以及相对安全的路径,精细、实用,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手绘制的生存指南。
而杨戬亲手绘制的这幅血色地图,则更加“内向”和“深邃”!它覆盖的区域,赫然是龙族地图上大片标注着“极度危险”、“未知”、“禁地”字样的核心地带!那几条蜿蜒的血色路径,更是完全迥异于龙族标注的任何一条安全通道,它们如同活物般,在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险地之间穿梭、连接,最终指向那几个龙族地图上根本未曾标记的、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点位!
“果然……”杨戬指尖轻轻拂过血色地图上那几个金红光点,感受着其中那丝与残剑、与自身眼隐隐共鸣的洪荒道韵,心中再无怀疑,“这些地方,定然与洪荒遗落在此界的宝物,或者某些至关重要的能量节点有关!”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其中一个光点,位于地图标示的一片被称为“葬星山脉”的腹地,那里据龙族地图标注,常年被狂暴的星辰碎屑风暴笼罩,空间极不稳定,甚至有星骸坠落,危险等级堪称最高。另一个光点,则在一片标注为“寂灭魂沼”的区域中心,那是连亡灵都不愿轻易涉足、能吞噬一切生机与魂火的恐怖沼泽。还有一个光点,更是处在一个名为“法则乱流涡眼”的地方,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是何等凶险之境!
这些地方,无一不是九死一生的绝地!恐怕连龙族强者,若非必要,也绝不敢轻易深入。
然而,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回报。这些地方既然能被这柄来历神秘的洪荒残剑,以其内部烙印的特殊地图标注出来,其内隐藏的,极有可能是与此剑同等级别,甚至更加强大的洪荒遗宝!或者是某种能极大弥补本源、修复伤势的地奇珍!这对于急需恢复实力的杨戬而言,诱惑力是致命的!
他仔细比对两条地图,试图找到血色路径与龙族标注的安全区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一毫的交汇或靠近点。然而,结果令人失望。血色路径如同专为赴死而设,完全避开了所影安全”的区域,直插那些最危险、最核心的地带。
这意味着,若想探寻这些光点,没有任何取巧的可能,必须直面那些连龙族都视为禁区的恐怖!以他如今这残破之躯,加上两个虽然赋异禀却终究年幼、且同样状态不满的娃儿(悟空金箍棒未复,哪吒灵珠虽异变却攻击手段单一),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杨戬心头。希望就在眼前,却隔着堑鸿沟。
但他杨戬,何曾惧过险阻?封神之战,孤身闯阵;劈山救母,逆而行!哪一次不是看似十死无生?眼前的困境,比起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必须去!”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坐困愁城,唯有慢性死亡。主动出击,尚有一线生机!”
不过,莽撞行事等于送死。在出发之前,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首先,是信息的进一步分析。他将艾伦请了过来。当学者看到书案上并排铺开的两幅风格迥异、却同样令人震撼的地图时,尤其是感受到那幅血色地图上散发出的、令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古老气息时,他惊得眼镜都差点掉下来。
“这……这是?!”艾伦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俯下身,几乎是趴在那幅血色地图上,目光痴迷而又恐惧地研究着那些线条与光点,“这种能量纹路……这种道韵……完全超出了现有魔法体系的认知范畴!真君,这……这难道是……”
“此乃神陨战场深处,真正的隐秘。”杨戬没有过多解释地图来源,只是沉声道,“艾伦,你精通魔法阵与能量学,仔细研究这两幅地图,尤其是血色路径经过的那些区域,结合龙族标注的危险类型,分析我们可能遭遇的能量障碍、空间陷阱或者特殊魔物,制定出尽可能详尽的应对预案。哪怕只能推演出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能多一分生机。”
“明白!交给我!”艾伦激动得满脸通红,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立刻取出他那些五花八门的测量工具、魔法水晶和厚厚的笔记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对两幅地图的交叉研究之郑
其次,是自身的状态。杨戬再次进入了修炼密室。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缓慢的纳气,而是开始尝试更加激进的方式。他让哪吒加大了“炼丹”的剂量和频率,虽然那粗糙药膏对经脉的滋养效果有限,但积少成多,总能缓解一些痛苦,加速一丝丝恢复。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引导那缕仙灵力,尝试冲击、疏通一些堵塞不算太严重的细微经脉,哪怕过程如同刀割,也咬牙坚持。他知道,每多恢复一丝力量,在危机四伏的神陨战场深处,活下来的希望就大一分。
最后,是装备与后勤。他找来了老约翰和汤姆。
“约翰,筛选领地内最精锐、最忠诚且无家室拖累的民兵,组成一支二十饶队,由你亲自带队,进行高强度野外生存与作战训练。我们不一定会带他们进入核心区,但需要一支可靠的力量在外围接应,并守住可能的退路。”
“汤姆,停止其他所有订单,集中所有优质材料,优先打造一批适合极端环境使用的装备:抗魔抗腐蚀的皮甲,破甲重弩与特制箭矢,攀爬工具,以及……足够分量的高效治疗药剂和解毒剂。材料若不够,就去跟商队换,不惜代价!”
老约翰和汤姆感受到杨戬话语中的凝重与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凛然领命而去。
整个真君领地,在短暂的和平之后,再次如同上紧了发条般,高速运转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目标并非防御外敌,而是……主动向着那大陆闻之色变的死亡禁地,发起挑战!
杨戬站在残剑下,眺望着神陨战场深处那阴云密布、煞气冲的方向。手中,紧紧攥着那幅寄托了全部希望的血色地图。
藏宝处已现,纵然龙潭虎穴,亦要闯上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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