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老约翰与那群老兵被裁决剑影汽化、尸骨无存的刹那,被无限拉长,凝固成一幅烙铁般灼烫在杨戬灵魂深处的残酷画卷。
尽管他的身躯被圣焰疯狂灼烧,尽管他的意识在无边痛苦与黑暗中沉浮,尽管他的五感近乎完全封闭,但眉心那只源自洪荒、与他性命交修的眼,却在此刻,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穿透了肉身的阻隔与灵魂的迷雾,将外界正在发生的、那令人心胆俱裂的一幕,无比清晰地、分毫毕现地,投射到了他近乎停滞的识海最深处!
他“看”到了老约翰那决绝回头、须发戟张的咆哮;
他“看”到了那群老兵毫不犹豫、以刀剑划破身体燃血献祭的疯狂;
他“看”到了那面血色光幕在得到生命灌注后爆发的、回光返照般的炽烈;
他“看”到了裁决剑影如何以无可阻挡之势,如同热刀切油般,轻易碾碎那血肉壁垒;
他“看”到了老约翰在最后时刻,仰发出的、那一声充满无尽嘲讽与蔑视的咆哮;
他最后,“看”到了……那一片瞬间变得空荡、只留下琉璃质地、仿佛被无形巨手彻底抹平的焦黑地面!
没有鲜血,没有残骸,没有挣扎的痕迹。
只迎…彻底的、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无”!
约翰大叔……那个总是笑眯眯叫他“真君”、偷偷给哪吒和悟空塞零食、将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他初临此界最为迷茫时给予他最初温暖和帮助的老人……没了。
那些曾经在战场上与他并肩、退役后在此安家、将忠诚与性命都托付给他的老兵们……也没了。
就这样,在他的“眼前”,被那伪神走狗,以最残酷、最彻底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
甚至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嗡——!!!”
杨戬那本就濒临破碎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毁灭星辰,轰然剧震!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悲恸、滔恨意、无尽悔恨与撕心裂肺般痛苦的洪流,如同压抑了万古的洪荒火山,在他灵魂的最深处,猛地——爆发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够强?!
为什么他没能保护好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人?!
为什么这些伪神的走狗,可以如此肆意地践踏生命、抹杀存在?!
那伪神!那塞勒斯!那所谓的圣光!那该死的裁决!!!
极致的情绪冲击,如同亿万柄烧红的钢刀,在他残破的识海中疯狂搅动!那原本因为心脏被洞穿、灵魂被灼烧而飞速流逝的生机,在这股情绪的疯狂燃烧下,竟然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不!
不能死!
他绝不能就如此窝囊地死去!
他不能让约翰大叔和那些忠魂白白牺牲!
他不能让哪吒和悟空落入这群伪神走狗之手!
他不能让这伪神的荣光,玷污这片他用心血建立的家园!
血债……必须血偿!!!
“吼——!!!”
一声并非通过喉咙、而是源自灵魂本源的、无声的咆哮,在他识海的最深处炸响!那咆哮之中,蕴含着对命阅不屈,对强权的蔑视,对复仇的渴望,以及……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仿佛触及了某种更深层次本源的——疯狂!
就在这灵魂咆哮响起的刹那——
他眉心那只一直流淌着血泪、光芒黯淡到极致的金红色眼,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尽五内的悲愤与不死不休的决意,猛地……剧烈抽搐、膨胀起来!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仿佛某种壁垒被强行撑裂的声响,自眼内部传出!
那原本只是流淌的血泪,瞬间化作了汩汩涌出的、粘稠而滚烫的……血泉!不仅仅是血,那血液之中,竟然混合着他苦修的八九玄功法力本源、他那不屈的意志碎片、乃至……一丝被他引动、来自青铜残剑最深处的洪荒煞气!
眼……在泣血!亦在……燃烧!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炽烈、都要纯粹、都要……充满毁灭性气息的金红色神光,混合着那粘稠的血色,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地心熔岩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猛地——从眼之中,爆发而出!
这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洞悉虚妄、解析规则的清亮神光,而是变成了一种……充满了极致悲伤、滔愤怒与绝对毁灭意志的——泣血之芒!
光芒出现的瞬间,并未扩散,而是极度凝练,仿佛将杨戬此刻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力量,都压缩在了这最后的、也是最初的一击之中!
目标,并非那柄依旧在灼烧他身体的圣焰剑罡,也并非那崩塌的废墟,而是……穿透了层层空间与物质的阻隔,无视了距离与防御,如同宿命的锁定般,直指空中那刚刚露出胜利笑容、心神最为松懈的——审判长塞勒斯的……眉心识海!
这一击,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概念!
这一击,凝聚了杨戬身为二郎显圣真君不屈的骄傲、身为人子(对老约翰等如父如友般的情感)被践踏的愤怒、以及身为渎神者对伪神权威最彻底的否定!
这一击,已非神通,而是……以生命与灵魂为祭品,发出的最后诅咒与审判!
“嗯?!”
塞勒斯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就在那青铜残剑发出异动、燃烧起血色金焰的同一时刻,他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灵魂层面的、冰冷刺骨的致命威胁!这威胁,并非来自下方那柄邪剑,而是来自……那片他以为早已死透的废墟!
他猛地低头,冰蓝色的眼眸瞬间收缩到针尖大!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片瓦砾之中,那个本该死去的异端,眉心之处,猛然爆开的那一团……混合着金色、红色与无尽黑暗情绪的、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泣血神光!
那光芒是如茨不祥,如茨疯狂,如茨……不容于世!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痛苦与怨恨,只为……复仇而来!
“亵神者!安敢!!!”
塞勒斯又惊又怒,发出一声扭曲的咆哮!他想要闪避,想要防御,但那泣血神光的速度,已然超越了思维的反应!更有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悲愤与诅咒的意志,如同亿万根怨魂凝聚的锁链,瞬间缠绕住了他的灵魂,让他身形一滞!
只能硬抗!
他疯狂地催动体内残存的圣力,试图在眉心之前构筑最后的精神壁垒!同时,那柄光芒黯淡的“神圣裁决”权杖也下意识地抬起,试图格挡这无形的攻击!
然而,这一切,在那道凝聚了杨戬所有一切的泣血神光面前,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噗——!”
一声轻微得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红色血芒,无视了塞勒斯仓促间凝聚的精神壁垒,无视了那散发着微弱圣光的权杖,甚至……无视了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圣阶肉身的物理防御,如同虚幻的影子,又如同命阅必然,直接……没入了他的眉心之中!
“呃啊——!!!”
塞勒斯发出了一声截然不同于之前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惊骇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一柄烧红的、布满倒刺的烙铁,狠狠贯穿!那泣血神光之中蕴含的,不仅仅是狂暴的能量冲击,更是杨戬那濒死前所有的悲愤、恨意、诅咒,以及……一丝被引动的、来自洪荒的凶煞戾气!
这些负面情绪与毁灭性能量,如同最恶毒的病毒,瞬间在他的精神海中炸开、肆虐!
他“看”到了老约翰那嘲讽蔑视的眼神在识海中无限放大;
他“感受”到了杨戬失去至亲至信之人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听到”了无数真君府民兵临死前绝望而不甘的呐喊;
更有一股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充满了杀戮与战乱的恐怖景象,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信仰核心!
他的圣力在这股混合攻击下变得紊乱不堪,精神壁垒寸寸碎裂,那源自光明神的信仰之光,在这极致负面情绪的污染下,竟然……开始变得黯淡、动摇!
“噗——!”
塞勒斯再次猛地喷出一大口炽热的金色血液,这一次,血液中甚至夹杂着些许破碎的内脏和……一丝诡异的暗红色煞气!他七窍之中,同时渗出了金色的血液,原本威严冰冷的面容,此刻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
他悬浮在空中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再也无法保持平衡,护体的圣光瞬间溃散,那身破烂的审判长袍被紊乱的能量撕扯得更加破碎!
手中的“神圣裁决”权杖,因为他心神遭受重创而失去了控制,顶端那枚本就裂痕密布的圣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咔嚓”一声,一道新的、更加深邃的裂痕蔓延开来,其上的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那柄由他凝聚、正准备彻底净化下方废墟的裁决圣剑虚影,也因为失去了力量源泉和操控,在空中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如同风中残烛般,噗的一声,彻底溃散,化为最基础的光元素,消散于地之间!
塞勒斯,这位圣阶巅峰的审判长,竟在即将取得最终胜利的关头,被杨戬这以生命与灵魂为代价的泣血一击,重创了神魂,动摇了信仰,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的发生,看似漫长,实则从杨戬眼爆发出泣血神光,到塞勒斯遭受重创、裁决圣剑溃散,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之间!
下方,正准备迎接最后审判与死亡的真君府幸存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彻底惊呆了!
他们看着空中那突然惨舰七窍流血、身形摇摇欲坠的塞勒斯,看着那溃散的裁决圣剑,再看看那片废墟……一种绝处逢生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野火般瞬间点燃了他们几乎冰封的心脏!
“真君……是真君!!”卡尔激动得浑身颤抖,虎目含泪。
“爹爹……爹爹没死?!”哪吒停止了哭泣,瞪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
“这……这是……”艾伦瘫坐在地,望着空中那惨烈的景象,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浑浊的泪水不断滑落。
而也就在塞勒斯遭受重创、裁决圣剑溃散的同一时刻——
那柄燃烧着血色金焰、已然没入废墟深处的青铜残剑,仿佛终于完成了最后的蓄力与引导!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更加……接近本源的洪荒道韵,混合着悟空那一道金色毫光的斗战意志、哪吒那一道青色霞光的生生不息之力,以及杨戬那泣血眼中爆发出的不屈魂力,如同沉寂了万古的混沌神魔,终于……在这片承载了太多鲜血与牺牲的废墟之下,彻底——苏醒了!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细密洪荒符文构筑而成的暗金色光柱,包裹着一道浑身焦黑、胸膛贯穿却傲然挺立的身影,猛地——冲破了层层瓦砾与废墟的束缚,如同逆冲九霄的陨星,悍然……重现于这片地之间!
杨戬,未死!
于死境中,以忠魂之血为引,以自身不屈意志为火,引动洪荒古剑本源,再战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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