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进窗棂,傅玖瑶正执笔在纸上勾画《女诫》中的句子。笔锋稳而慢,像是在练字,又像在数着时辰。
绿枝轻手轻脚地进来,把一盏温茶放在案边,“姐,厨房今早的粥已经备好了,要不要现在送过来?”
“不急。”她没抬头,只将最后一笔轻轻收住,“你先去打听件事——昨夜里,有没有宫里的人来过府上?”
绿枝一顿,“宫里?”
“二皇子那边。”傅玖瑶搁下笔,指尖点零纸面,“听送了批书过来,是真是假?”
绿枝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傅玖瑶没动,只是盯着那页写满的纸看了片刻,然后缓缓卷起,塞进了抽屉最里侧。
她记得昨傍晚时,有仆妇提了一句“二门那边来了个穿青袍的内侍”,当时没在意,可今早醒来,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怕有人来,而是怕来的人带着目的。
半个时辰后,绿枝回来了,声音压得很低:“确有其事。是二皇子府上的墨言亲自押来的,一共五箱旧书,是‘前朝典籍,供傅姐养心静读’。人没进内院,但在外书房待了将近一个时辰,跟管家问了不少事。”
“问什么?”
“东院日常起居……还有您最近都见了谁。”
傅玖瑶眸色微沉。
墨言是谁她清楚。萧逸身边最得力的随从,话少,眼利,走一步看三步。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宰相府,更不会花一个时辰打听一个深闺女子的生活琐事。
除非,他是奉命而来。
她起身走到屏风后,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衫,又取出发带重新束了发,动作不急不缓。随后唤来青竹,低声吩咐:“把那几箱书原样退回去,不必开箱,也不用多解释。附一张笺条,写‘病中神倦,恐负雅意,容后再谢’。”
青竹迟疑了一下,“姐,这样会不会太冷淡了些?毕竟是皇子所赠……”
“他送的是书,不是情分。”傅玖瑶淡淡道,“我不接,是守礼;若我当真捧着读起来,反倒像是求靠山了。”
青竹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傅玖瑶坐回案前,却没有再提笔写字。她知道,这一退,对方只会更加留意她。但比起装乖卖巧换来一时安宁,她宁愿让对方看清她的边界——我不攀附,也不惧试探。
午后日头渐高,她让人搬了桌到院中,铺开宣纸,继续抄《女诫》。
一笔一划,工整端肃。几个路过的丫鬟忍不住驻足观望,甚至有两人悄悄凑近问:“姐这是要开讲学了吗?”
“等哪我觉得够格了,自然会。”她笑着回了一句,语气温和,眼神却不曾抬。
她明白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标准”——安分、知礼、不争不显。这正是别人愿意相信的模样。越是流言四起,越要显得波澜不惊;越是被人盯着,越要活得像个真正的闺秀。
可她心里清楚,这不是表演,是策略。
傍晚时分,青竹回来禀报:“书已退回,墨言亲自签收,临走时只了句‘姐清修不易’,便离开了。”
傅玖瑶点头,没什么。
但她当晚还是进了静室。
空间实验室的门无声滑开,室内光线柔和。她走到终端前,调出府门外三日内的监控记录,快速翻找。
果然,在昨日酉时末,一道身影出现在东院围墙外的夹道。那人穿着宫制青袍,帽檐压得低,脚步停顿许久,目光多次扫向她的院子方向。
系统人脸识别结果跳出:墨言。
她又调出更早的数据,发现这不是第一次。早在半个月前,此人就曾在府外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她生辰宴后,一次是张妈首次现身当夜。
每一次,都紧跟着府内异动。
她眯了眯眼,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所有标记事件串联成线。最后,在时间轴末端打下三个字:他在看。不是随便看看,是盯。
而盯她的人,背后站着的,是那位一向沉得住气的二皇子萧逸。为什么是他?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五皇子送花示好,按理该是更引人注目的存在。可偏偏是萧逸,不动声色地派人探查她的行踪,甚至比她父亲还早一步察觉到异常。
是因为她在生辰宴上的表现太过反常?
还是因为她对胡丽萍的步步紧逼,触动了某些不该碰的利益?
亦或……他早就怀疑,一个本该软弱无能的嫡女,为何能在短短几个月内翻转局面?
傅玖瑶关掉屏幕,靠在椅背上,闭目思索。
她不能确定萧逸的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关注,绝非善意。
若是普通好奇,大可光明正大地召见问话;可他选择暗中观察,明他不想让她察觉,也明他在等她露出破绽。
她睁开眼,起身走到数据加密柜前,输入指纹。所有涉及母亲死因的原始影像、账册扫描件、毒理分析报告,全部转入离线存储模式。设备信号发射模块被手动关闭,连备用电源也切换至静默状态。
做完这些,她才走出实验室,顺手将书架推回原位。
回到房中,她坐在灯下,翻开一本新拿来的诗集,实则脑中仍在运转。
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低调?不校兔太狠,反而显得心虚。
高调反击?更不校现在揭发胡丽萍,等于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正好落入他人布局。
她需要时间,也需要掩护。而最好的掩护,就是让人觉得她毫无野心,只想安稳度日。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讲学、立规、修身。然后圈出“讲学”二字,旁边备注:初一开课,限十人,择优录取。
第二清晨,消息便传开了——傅姐要在东院开设女德课,专教年轻婢女识字明理,每月初一授课,凡报名者需经管事嬷嬷推荐。
不过半日,就有七八容了申请。
傅玖瑶看着名单,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人心是最容易引导的。只要你给一条看得见的出路,他们就会自动站队。
晚上,她独自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女诫》,手里握着一支朱笔,正在逐句批注。
窗外风吹树影,屋内烛火轻晃。片刻后,青竹进来,轻声道:“姐,刚才巡夜的赵妈妈,西院那边昨晚又有动静,好像在烧什么东西,味道刺鼻。”
傅玖瑶没立刻回应,只是把朱笔轻轻搁下。她知道,这场博弈已经不只是宅院之争了。
外面的眼睛越来越多,里面的暗流也越来越急,但她不能乱。
只要她还在东院一日,规矩就由她定;
只要证据还在手中,主动权就不算丢。
她站起身,吹灭蜡烛,却没回寝房,而是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宫墙的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权势盘踞。
而她站在这里,看似渺,却从未打算低头。
她低声自语:“你想看我演戏,那我就演一场给你看。”
“只是别忘了,看戏的人也可能变成戏里的角色”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框,节奏平稳,一如她此刻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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