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掠过庭院,傅玖瑶站在廊下,目光落在远处官道上。尘土渐落,马蹄声早已远去。她手中捏着一枚黑色晶片,指尖微动,抬手一松,晶片落入香炉。
火苗窜起,映在她脸上一晃而过。
她没话,只静静看着那点光亮烧尽,最后化成灰末。香炉边沿还沾着一点未散的余温,她伸手拂了拂袖口,转身朝书房走去。
日头渐高,府中一切如常。扫地的婆子低头干活,脚步轻稳;厨房送饭的丫头提着食盒穿廊而过,见她来了连忙侧身让路。没人多问一句,也没人交头接耳。这府里终于安静了。
书房门开着,傅志明坐在案后,手里拿着一本旧账册,眉头松了些。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
“你来了。”
她点头,在对面坐下。茶是刚上的,冒着热气。她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烫也不凉。
“账房那边清完了。”她,“三个管事挪用公款,一个虚报采买,都查实了。您看是逐出府去,还是交官处理?”
傅志明放下账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交官吧。既然查了,就不能留情面。”
“好。”她应下,从袖中取出一份纸页,“我还拟了个章程。以后每月核查一次收支,设立‘勤勉奖’,凡做事踏实、无差错者,年底加赏;若有贪占或欺瞒,记入‘过失录’,三次便辞退。”
傅志明接过纸页,一行行看过去。字迹工整,条目清晰。他看了一会儿,慢慢点头。
“你想得周全。”
“府里不能只靠人管人。”她,“规矩立好了,大家才有准绳。不然今查出一个,明又冒一个,永远清不完。”
傅志明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娘在时,也常这话。”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整理袖口。屋子里一时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竹叶的声音。
过了会儿,傅志明才开口:“老仆院那边,屋顶漏雨的事,该修了。”
“我已经安排了。”她,“先修东边三间,住着两位年迈嬷嬷。西头两间等材料补上再动工。工期不会影响日常走动。”
“嗯。”他点点头,“那些老人,跟了咱们多年,不能让他们受苦。”
“还有家学。”她继续,“我想扩一课,加教算术和公文写作。府里不少孩子将来要当差,光背诗写字不够用。”
傅志明抬眼看她:“你时候也是这么学的?”
“是。”她,“先生教得严,但我记得清楚。现在的孩子,不该只学会伺候人。他们也能有用处。”
傅志明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叹了口气。
“你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躲在书房抄医书的姑娘了。”她,“事情逼着我改变,我也不能停止不前。”
他又沉默了。阳光照进屋子,落在桌角,暖了一片。
“萧逸那边……”他缓缓开口,“禁足令还没撤。”
“我知道。”她,“但他的人还在行动。前两南巷一家药铺换了掌柜,背景查不出来。我让人盯住了。”
傅志明皱眉:“你还查这些?”
“我得防着。”她,“傅明珠能被他利用,别人也可能被拉拢。只要他一没彻底倒台,我们就不能松懈。”
傅志明盯着她,声音低了几分:“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学政事。”她,“您批的奏折,我能看吗?我想知道朝廷怎么决策,边关军粮怎么调拨,灾情如何应对。这些事,迟早要面对。”
傅志明没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愿让你插手这些吗?”
“因为我是女子。”她,“也因为我曾经只会治病救人,不懂权谋。”
“不只是这个。”他,“我怕你卷进来,再也退不出去。”
“我已经退不出了。”她,“从那我在库房发现毒药开始,从我第一次用监听器听到密谈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傅志明转过身,看着她。
她坐着没动,背挺得很直。
“我不想争权。”她,“我只想守住这个家。不让任何人再拿它当棋子。”
傅志明久久不语。最后,他走回来,坐回椅子上。
“你想看奏折,就看吧。”他,“每日送来一份,你自己挑重点读。若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谢谢父亲。”
“还有件事。”他,“户部侍郎李崇安,最近常往宫里跑。他女儿进了尚仪局,听很得贵人喜欢。”
她眼神微动:“他在攀附五皇子?”
“不好。”傅志明道,“但此人行事向来谨慎,突然活跃,必有原因。你若留意到什么,不必等我下令,自行安排人查。”
她点头:“我会注意。”
两人又了几句琐事,都是府中日常。她得条理分明,傅志明听得认真。到一半,外头传来一声轻响,是茶壶盖被碰了一下。
绿枝进来换水,手脚利索,一句话没多,放下新茶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你累吗?”傅志明忽然问。
她顿了顿,摇头:“不累。只是有时候晚上睡不踏实,总觉得还有哪里没查到。”
“该放下的,就放下。”他,“有些事,已经结束了。”
她低头看着茶杯,热气往上飘,模糊了她的脸。
“我知道该放下了。”她,“可我不敢。只要我松一口气,可能就会有人趁机冲进来。”
傅志明没再劝。
他知道她不是不信他,而是不敢信运气。
“你母亲要是还在……”他低声,“一定会为你骄傲。”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我会让她骄傲的。”她,“不管她在不在。”
完,她站起身。
“我先回去整理今日的记录。”她,“明日再来汇报进度。”
傅志明点头。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平稳。走到门边时,忽又停下。
“父亲。”
“嗯?”
“府里的灯,以后夜里要多点几盏。”她,“别让角落太黑。人走在暗处久了,心也会变暗。”
傅志明看着她背影,半晌,才道:“好。”
她推开门走出去。
外头阳光正好,照在青砖地上,一片明亮。她沿着回廊往自己院子走,途中遇见几个下人,都低头行礼。她一一回应,神色平静。
回到房中,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本厚册子。封皮写着《府规草案》。她翻开最新一页,拿起笔,在“奖惩制度”后面添了一行:
“凡举报舞弊属实者,赏银二两,身份不泄。”
写完,她放下笔,吹了吹墨迹。
窗外传来鸟叫声,是那只雀在笼子里扑腾。她抬头看了一眼,没动。
她合上册子,放到一边。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整齐放着几枚新的监听晶片。
她拿起一枚,放在掌心看了看,又放回去。
盖上盒子时,她的手指在盒角停了一下。
那里有一道细痕,像是被什么划过。
她没多看,合紧盒盖,锁进抽屉。
门外脚步声响起,是青竹。
“姐,厨房问晚膳要不要加汤?”
“加一碗山药排骨。”她,“父亲那边也送一份。”
“是。”
青竹走了,门轻轻带上。
她坐回桌前,翻开另一本册子,是昨日整理的药铺人员名单。她盯着其中一行看了许久,提起笔,在一个名字旁画了个圈。
笔尖压得重了些,纸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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