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在龙阶之上,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人。
他依榻而立,没有抬手让座下的人起身。整个大殿悄无声息。
傅玖瑶跪在地上,膝盖已经麻木,她知道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萧辰站在她身侧,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起,像是随时准备护她在身后。
贵妃还站着,脸色惨白如霜。她的嘴唇干裂,眦角微动,却仍昂着头。
皇帝终于开口:“你可知错?”
贵妃猛地抬头:“臣妾无错。”
话音刚落,皇帝抬手一拍扶手,声音陡然加重:“放肆!用三日层层布局,夹墙藏毒,指使宫人,欺瞒朕躬——你还有何颜面自称清白?合欢花乱神志,远志迷心窍,茯苓掩痕迹,步步为营,欲令傅氏女疯癫逐出宫外!这不是谋害,是什么?!”
贵妃浑身一震,脚下一晃,摇摇欲坠。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仿佛扼喉拊背。
皇帝往前一步,声音更低,却更冷:“你是贵妃,朕赐你尊位,是让你辅佐后宫,不是纵欲逞凶!今日若不斥你,明日便有人效仿,宫规何存?法纪何在?”
贵妃双膝一软,踉跄跪地。
她双手撑地,额前碎发垂下,遮住了眼睛。她的肩膀微微发抖,暗自垂泪。
傅玖瑶看着她,心里没有快意,只感觉力透而返。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视线清晰了许多。
这一局,她赢了。不是靠谁帮忙,也不是靠运气,是她稳扎稳打走出来的。
药包、供词、反应测试、暗格搜查、指纹比对……每一环都经得起推敲。她没一句虚话,也没靠一句猜测。
皇帝转过身,看向御医:“你。”
老御医上前一步,声音稳重:“回陛下,药材剂量异常确凿无疑,且三种药物协同作用,专为扰乱神志而设。非误用,非陈年变质,实为人为调配。”
“林姑姑的供词可属实?”
“画押之时有两名内务司官员在场,笔录完整,时辰清楚,无逼供痕迹。”
皇帝又看向内务司呈上的黄绸布包:“夹墙所出药包,可与膳房所获一致?”
“纸张、封口、墨迹、药材颗粒大,皆出自同批。已由三位老匠比对确认。”
殿中无人反驳。
那些原本低头避视的老臣,此刻也抬起了头。年轻官员眼神微动,有人悄悄看了傅玖瑶一眼。
太监们屏息立于柱旁,连脚步都不敢挪一下。
皇帝缓缓走下台阶,停在贵妃面前。
“你曾是朕信重之人。”他,“先皇后病逝后,后宫事务交由你打理,朕未曾多问。你育有皇子,地位尊崇,本该以德服人。可你做了什么?打压宰相之女,滥用宫权,私藏禁药,构陷无辜。你眼里还有没有宫规?还有没有朕?”
贵妃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答话。”皇帝声音一沉。
贵妃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臣妾……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皇帝冷笑,“三日连下三道指令,改膳房轮值,换灶台掌勺,调周嬷嬷守夜——这是‘一时’?还是早有预谋?”
贵妃嘴唇颤抖,终是低下了头:“臣妾……认罚。”
皇帝盯着她许久,才转身回到龙椅前。
他依榻而立,目光落在傅玖瑶身上。
“傅氏女。”
傅玖瑶立刻俯身:“臣女在。”
“你受委屈了。”
四个字落下,傅玖瑶心头一颤。
她重重叩首。
这一拜,不是谢恩,是卸下重担。
她知道自己不会再被人随意拿捏。从今起,没人敢轻易动她。
萧辰站在她身边,轻轻吸了口气,肩线终于松了一分。
皇帝看向左右:“此事证据确凿,无需再审。贵妃行事失德,违背宫规,即日起禁足清漪阁,不得参与任何宫务,非召不得出阁门。待后续查明其党羽,再行处置。”
贵妃身体一僵,猛地抬头:“陛下!”
“你还有何话讲?”
她咬紧牙关,最终低下头:“臣妾……遵旨。”
皇帝不再看她,只对太监总管道:“送贵妃回宫。”
两名内侍上前,一左一右扶起贵妃。她的步履虚浮,经过傅玖瑶身边时,顿步不前。
贵妃盯着她的侧脸,眼里翻涌着恨意。
她被带了出去。
大殿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人悄悄抬头,有人交换眼神,还有韧头整理衣袖,掩饰方才的紧张。
皇帝看着傅玖瑶和萧辰:“你们也起来吧。”
两人齐声谢恩,缓缓起身。
傅玖瑶站直时,腿有些发麻,但她撑住了。她站在原地,没有急于退下。
皇帝看着她,语气缓了些:“你手中那套验药之法,虽奇巧,但确实有用。朕准你继续完善,若有成果,可报至太医院备案。”
“臣女遵命。”
“日后若再遇此类事,不必等事发,可直接上报。朕信你。”
傅玖瑶心头一热,再次跪下:“臣女必不负陛下所停”
皇帝点零头,这才慢慢坐下。
萧辰站在她身旁,低声了句:“结束了。”
傅玖瑶默不作声,轻轻点头。
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贵妃不会善罢甘休,宫里也不会风平浪静。
但至少现在能喘口气。
皇帝闭了闭眼,似是疲惫:“都退下吧。”
众人依次退出。
傅玖瑶走在最后,脚步平稳。阳光从殿门外照进来,落在她的裙摆上,映出一道淡淡的影子。
她走出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
回头一看,一名太监正慌忙收拾打翻的茶盘,脸色惨白。
皇帝坐在殿中,眉头都没皱一下。
傅玖瑶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萧辰在前面等她,见她过来,转身同校
两人并肩穿过长廊,宫人们纷纷避让,低头行礼。
走到拐角处,傅玖瑶停下脚步。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瓶,瓶身透明,边缘有细微划痕。那是她做最后一次检测时留下的。
她盯着瓶子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摩挲过瓶口。阳光照在她的手上,指甲边缘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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