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收回视线,手指从耳后玉片上移开。
那点金属反光还在墙后闪了一下。
她没再继续看,而是转身离开。
雨没停,但风了。她把斗篷帽沿压得更低,快步穿过三条窄巷,拐进城西那条最旧的街。
药堂门虚掩着。
她推门进去,老妇没点灯,只递来一块干布。
傅玖瑶擦掉袖口沾上的泥水,把铜钉放在桌上。便携设备亮起微光,扫描开始。
屏幕跳出数据:划痕角度十七度,深度零点三毫米,边缘有细微毛刺——是用钝器反复刮出来的。
她记下数字,调出义庄图纸。
第七棺房地面低半尺,通风口朝北,西侧墙外埋伏三人,弓手站位偏左,射界覆盖正门与偏门。
她盯着图纸看了半晌,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三下,停顿,再两下。
傅玖瑶抬头看向猫眼。
灰斗篷,左袖银线云纹。
她拉开门。
那容来一封信,火漆印是云头纹,没署名。
“林侍郎应下了。”他,“明日午时,带人去义庄查旧档。守卫会调开主区。”
傅玖瑶拆信。
里面只有一张纸,写着一行字:“文书助理一名,需通古籍,识工部旧章。”
她把信纸翻过来,背面有墨点标记——是萧辰惯用的暗记,代表“可信”。
她点头:“我知道了。”
那人没多留,转身走了。
傅玖瑶关上门,把信纸凑近灯下。火漆印边缘整齐,没重压痕迹,明是新盖的。墨迹未晕,纸面干燥,不是提前备好的假信。
她收起信纸,打开设备,调出昨日录下的影像。暂停在弓手拉弓那一帧,放大他腰间佩刀——刀鞘末端磨损严重,但护手处有新擦痕,像是最近才换过。
她又调出巡风营轮值表,比对今日排班。
果然,这三人不在当值名单里。
是私调。
她合上设备,吹灭灯。
快亮了。
她没睡,直接出门。
宰相府后门开着一条缝。
她闪身进去,绕过角门,直奔偏院。
萧辰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卷纸,见她进来,把纸放下。
“来了。”
傅玖瑶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林侍郎的事,你早料到了?”
“我没料到他会答应这么快。”萧辰,“我只了需要一个人,懂旧档,能进棺房。”
“你没提我?”
“没提名字,也没身份。”他顿了一下,“只要个可靠的人。”
傅玖瑶看着他眼睛:“你信他。”
“我信他不敢骗我。”萧辰声音很平,“他女儿在太医院当值,上月染了肺症,是我让傅太医开的方子。”
傅玖瑶没接话。
她从袖袋掏出一张纸,铺在石桌上。
是义庄第七棺房的结构图,她昨夜默画的。
“明日他们从正门进,走中廊,经三号停棺房,再到第七房。”她,“林侍郎会以查验地基为由,让守卫先去东侧查看渗水情况。”
萧辰拿笔在图上画了一条线:“你从偏门混入,跟在文书队末尾。他们不会查学徒的腰牌。”
“腰牌我做了。”傅玖瑶从怀里取出一枚木牌,正面刻“吏部书吏学徒”,背面有工部火印,“仿的是三年前发的旧版,连印泥颜色都配好了。”
萧辰接过,翻看两面:“火印位置偏右三分,旧版确实如此。”
傅玖瑶又拿出一个瓷瓶:“气味遮蔽,喷一次,半个时辰内狗闻不出生人味。”
“你试过了?”
“今早在药堂试过。老妇养的狗,喷完它连我衣角都没嗅。”
萧辰点头,把瓷瓶收进袖郑
“还有一件事。”傅玖瑶,“第七棺底板有夹层。我看过图纸,榫卯结构是老式六钉法,第三颗钉松动,撬开最省力。”
萧辰拿起笔,在图上标出第三钉位置。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他们查档最多一刻钟。我进去后,先确认棺木编号,再摸底板,取物,复原。”傅玖瑶,“全程八分钟。”
“够了。”
“不够。”傅玖瑶摇头,“如果有人突然进来,我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樱”
萧辰沉默片刻,起身进屋。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枚耳坠。
通体青白,玉石质地,表面有细密纹路。
“这是新的接收器。”他,“能同步你视野,我这边可实时看到画面。”
傅玖瑶接过,耳坠微凉。
她把耳坠扣进左耳,指尖按住耳后玉片。
视野一闪,右下角多出一个方框,里面是萧辰书房的景象。
“信号正常。”她。
“你那边呢?”萧辰问。
傅玖瑶抬手,指向窗外一棵柳树。
画面立刻切过去,枝条清晰可见。
“清楚。”萧辰。
傅玖瑶摘下耳坠,放进荷包。
“还差一样东西。”她。
萧辰等她下去。
“油布。”傅玖瑶,“兵符调令用油布包着。我要带一块同款的,取物后立刻换包,不留破绽。”
萧辰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方布。
深褐色,表面泛蜡光,边角有细密针脚。
“工部存档用的旧布,我让人找出来的。”他,“尺寸、厚度、气味,都一样。”
傅玖瑶展开布,凑近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桐油味。
她点点头,把布叠好,放进包袱。
“最后一件事。”她,“铜钉。”
萧辰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一枚铜钉。
钉帽上有两道划痕,角度一致,深浅相同。
“我照你的数据,做了两枚。”他,“一枚备用,一枚你带去。”
傅玖瑶拿起那枚,对着光看了看。
划痕边缘齐整,没有毛刺。
她把铜钉收进袖袋。
“你准备好了?”萧辰问。
“准备好了。”傅玖瑶。
萧辰看着她,忽然:“这次不必你一个人扛。”
傅玖瑶没话,只是把包袱系紧。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
“林侍郎的女儿,肺症好了吗?”
“退热了,咳也少了。”萧辰,“傅太医,再服三剂,就能下床。”
傅玖瑶点头,推门出去。
日头刚升上来,照在青砖地上。
她没回自己院子,直接往角门走。
角门外停着一辆青布车,车夫低头坐着,手里拿着鞭子。
傅玖瑶上了马车,车帘放下。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声响。
她靠在车厢壁上,从荷包里掏出耳坠,重新戴上。
左耳微凉。
她闭眼,右手按住耳后玉片。
视野切换。
画面里是萧辰书房,他正低头写着什么,笔尖沙沙作响。
傅玖瑶睁开眼。
车行至半途,她掀开车帘一角。
街道两侧店铺陆续开门,行人多了起来。
她看见一家卖纸扎的铺子,门前摆着几口空棺。
其中一口,棺盖没合严,露出一道缝隙。
她盯着那道缝看了两秒,放下帘子。
车继续往前。
她伸手进袖袋,摸了摸铜钉,钉帽上的划痕硌着指尖。
车停下。
车夫低声:“到了。”
傅玖瑶下车。
眼前是义庄大门。
朱漆斑驳,门环锈迹明显。
两个守卫站在门边,腰佩短刀,穿的是巡风营制式外袍。
她低头,快步走上台阶。身后车轮声远去,她抬手推开大门,径直向门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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