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集市,色已近黄昏。夕阳将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却驱不散哪吒心头渐浓的阴霾。
他拉着阮阮,专挑人迹罕至的偏僻路疾行,目标是远处山脚下那片看起来可供暂时栖身的茂密树林。
手中那只温热柔软的手,此刻成了他魂魄感知中最清晰的坐标,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那道来自深海的冰冷注视,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感知边缘。不是直接的攻击,更像是一种令人不适的窥视。
哪吒心中冷笑,这些藏头露尾的泥鳅,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倒要看看,它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哪吒哥哥,我们还要走多久呀?”阮阮的短腿已经有些跟不上了,呼吸微微急促,但乖巧地没有哭闹。
“快了,到前面树林就歇息。”哪吒头也不回,声音却下意识放缓和了些。他得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才能专心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这仙童体力竟如此不济,看来她家师尊光顾着教她些玄乎的本事,这强身健体的基础怕是彻底荒废了。等他送她回去,定要好好道道!
就在他们接近树林边缘时,前方的景象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原本清晰的林木轮廓开始模糊,空气中泛起水波般的波纹。
紧接着,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阙虚影,凭空浮现出来!宫阙周围,珊瑚丛生,珍珠闪耀,还有无数色彩斑斓的鱼儿在虚幻的海水中游弋。一阵缥缈仙乐随风传来,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哇!”阮阮睁大了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景吸引,“好漂亮的房子!里面好像有好多闪闪亮的宝贝!”
这幻象逼真至极,甚至连空气中都开始弥漫起一股属于深海的特殊咸腥气息。
若是寻常孩童,乃至心志不坚的成人,恐怕早已被这“仙境”所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了。
“海市蜃景……哼,龙族惯用的伎俩,上不得台面。” 哪吒心中冷哼,一眼便看穿了这幻术。
这是想诱骗他们进入预设的陷阱?还是想试探阮阮的深浅?他握紧拳头,准备强行破开这幻术。
然而,还没等他出手,异变再生!
阮阮看着那漂亮的水晶宫,心里刚开始是好奇和喜欢,但很快,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感油然而生。
她觉得那宫殿虽然好看,却冷冰冰的,像一个大陷阱,里面好像有好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她。
这种感觉,比之前在集市上感受到的恶意还要让她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往哪吒身后缩了缩,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虚握),声:“哪吒哥哥,那个房子……阮阮不喜欢,里面好像有坏东西。”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周身自然而然地泛起一层淡薄的星辉光晕。这光晕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宁静,以她为中心轻轻荡漾开来。
那看似华丽的水晶宫幻影,在被这星辉光晕扫过的刹那,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开始迅速瓦解!
那些游弋的彩鱼、闪烁的珍珠、丛生的珊瑚,连同那缥缈的仙乐,都扭曲着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空气郑
转眼间,前方只剩下原本那片再普通不过的稀疏树林和渐暗的色。
幻术,被破了。而且是被一种看似毫无攻击性的力量,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哪吒瞳孔微缩,惊讶地看向身旁的阮阮。这丫头……竟能如此轻易地堪破并化解龙族的幻术?
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他认知中的“法术”,仅仅是凭借自身气息的自然流露?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根脚?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赋异禀却疏于管教,现在看来,她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深海之下,那道冰冷的注视猛地一震,传递出惊怒的情绪。幻术被破,显然超出了它的预料。
阮阮看着消失的漂亮宫殿,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不见了就好,阮阮不喜欢。”她仰头看向哪吒,大眼睛里满是信赖,“哪吒哥哥,我们快进树林吧?”
“……好。”哪吒压下心中的波澜,点零头。他再次确认,保护这丫头安全返回“洞府”之前,绝不能再让她轻易动用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以免引来更大的灾祸。
与此同时,军属大院内。
正在全力维持“通道”构筑的众奥,几乎在同一时刻感知到了那股短暂的力量波动!
“信号增强了!”希卡利的声音带着兴奋,“阮阮刚才似乎动用了力量,虽然微弱,但为我们提供了更精确的坐标!”
赛罗胸前的帕拉吉印记光芒大盛:“通道稳定性正在快速提升!按照这个速度,可能比预计更早就能打通!”
佐菲冷静地指挥:“不要松懈!集中精神,顺着这股力量的余波,加快编织速度!我们必须尽快抵达她身边!”
光之巨人们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那座横跨两个世界的心桥,光芒愈发凝实。
树林边缘,哪吒带着阮阮找了处背风干燥的角落坐下。色迅速暗了下来,夜风吹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了几分荒凉。
阮阮毕竟年纪,走了半路,又经历了幻象惊吓,此刻蜷缩在哪吒身边,又冷又饿,脑袋一点一点的,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哪吒看着她这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他是魂魄,不畏寒暑,不饥不渴,但这丫头可是血肉之躯。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几株干枯的灌木上。
一丝微弱的灵光从他指尖弹出,落在枯枝上。然而,这一次,枯枝并未如之前催生野花般焕发生机,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哪吒脸色一白,魂魄一阵虚幻。接连的警戒、应对窥伺、以及刚才准备强行破幻消耗的心神,让他本就虚弱的灵魂之力更是雪上加霜,连这点微末的法力都难以维系了。
“啧。”他有些不甘地咂了下嘴。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觉到周遭的寒冷和哪吒哥哥传来的焦虑情绪,睡得迷迷糊糊的阮阮,无意识蜷缩了一下。
她体内那温润的力量,再次自发流淌出来,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一个温暖的护罩,轻轻笼罩住她自己,以及紧挨着她的哪吒。
一股暖意驱散了夜寒,也稍稍抚平了哪吒魂魄的虚弱与烦躁。
哪吒感受着这毫无保留的温暖,看着阮阮熟睡中微蹙的眉头,心中五味杂陈。这仙童,力量强大得不可思议,心性却又单纯脆弱得让人放心不下。她家师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而深海之中,那双竖瞳的主人,在惊怒之后,陷入了更深的沉思。幻术被破,证明那女孩的跟脚极好,可能是洪荒某个先生灵的后代。
硬抢恐怕不易,或许……该换个方式了。它摆动长尾,一道新的信息,传向了龙宫。
夜色渐深,树林中一片寂静,只有星辉无声洒落,守护着这一魂一童。而风暴,正在遥远的时空和黑暗的海底同时酝酿。
那个曾在集市上出言讥讽哪吒的闲汉,此刻正浑身抖如筛糠,跪在一个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面前。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仙……仙师饶命!的……的的句句属实!”闲汉磕头如捣蒜,脸色惨白,“那红衣子,绝对不是活人!身上冷冰冰的,没有活气儿,的走南闯北,见过刚死的人,就是那股味儿!还有那个女娃,邪门得很,那身皮肉……简直像……像人参果成了精,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大补!”他语无伦次,极力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求活命。
这闲汉本是当地一个地痞,偶尔也干些为某些“特殊人物”物色目标的勾当。
他看出哪吒的异常后,便想将消息卖给这个以吞噬童男童女精气修炼的邪修换取赏钱。却不想,这黑骨道人远比他想像的更要凶玻
黑袍下,传来一阵如同夜枭般的嘶哑笑声:“桀桀桀……没有活气的童魂?灵气充沛的仙胎?妙!妙啊!若能吞了这两个家伙,抵得上老夫苦修几百年!”
道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绿光,他修为不高,卡在炼气化神阶段已久,正需要这种“大药”来突破瓶颈。那闲汉的描述,让他心花怒放。
“仙师……那……那赏钱……”闲汉哆哆嗦嗦地提醒。
“赏钱?”道人俯下身,黑袍中露出一张干瘪如同骷髅的脸,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当然给你,这就给你……”
闲汉还没来得及欣喜,一只枯爪般的手已闪电般扣住了他的灵盖!
“呃啊——!”凄厉的惨叫只持续了半息便戛然而止。闲汉的精血和魂魄,被道人迅速抽干,化作一具彻底干瘪的皮囊,软软倒地。
“啧,凡夫俗子的血肉,真是污浊不堪,只能勉强果腹。”道人嫌弃地甩了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微薄的增长,随即目光望向哪吒和阮阮所在的那片山林方向。
“两个家伙……乖乖成为我的腹中餐吧……”他身形化作一缕黑烟融入了夜色,如同最耐心的猎食者,开始向他的“猎物”靠近。
他并没有像龙族那样大张旗鼓地使用幻术,而是凭借邪修对生灵气息的敏感,在远处心翼翼地窥探着。
他能感觉到那片树林里有两股异常诱饶“香气”——一股是充满生命力的“仙灵之气”,另一股则是凝练无比的“灵魂之力”。
这让他垂涎欲滴,但也保留着一丝邪修特有的谨慎。他能感觉到那魂体似乎状态不佳,但具体深浅,还需再试探。
此时此刻,刚刚驱散了寒意在星辉光茧中安然睡去的阮阮,无意识地咂了咂嘴。
而靠坐在树下的哪吒,虽然闭目调息,但他对恶意的敏感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扫向邪修潜伏的方向。
“还有苍蝇……”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厌烦和冰冷的杀意。刚刚应付完海里的,这岸上的魑魅魍魉又闻着味来了。看来,今晚想睡个安稳觉,是不可能了。
夜色愈发深沉,树林中,星光与潜在的杀机交织,预示着又一个不眠之夜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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