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银星综合医院。
走廊铺着吸音地毯,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将一切喧嚣与杂乱都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种无菌环境特有的、略带冰冷的宁静。然而,这宁静之下,却紧绷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焦灼。
产房门外,两个Alpha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共享着同一种坐立不安的焦虑。
物部氏秉文罕见地穿着休闲服,而不是一丝不苟的西装,这让他那张娃娃脸看起来年轻得近乎有些失真。
但他此刻脸上没有任何平日的慵懒掌控或冰冷锐利,只有一片僵硬的空白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恐慌。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插在口袋里,指尖却在无人看见的布料下用力到泛白,猩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代表着未知与风险的门。
松田阵平则在不远处来回踱步,脚步又快又急,仿佛这样能消耗掉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紧张和担忧。
他同样没穿警服,简单的t恤和工装裤,卷发有些凌乱,眉头死死拧着,墨镜早就摘下来捏在手里。他时不时停下,侧耳试图倾听里面的动静,又烦躁地抓抓头发,继续踱步。
他担忧爸爸,也担忧那两个即将降生的、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
这份共同的焦灼,大概是这两个性格迥异、彼此看不顺眼的Alpha之间,此刻唯一的共同点了。
……
数月前,同样是银星医院,产检室。
组织的医生指着超声波屏幕上清晰显示的两个胎囊,语气专业而平静:“物部氏先生,璇熠先生,恭喜,是双绒双羊双胞胎。从目前检查来看,两个胎儿发育都非常好。”
璇熠依偎在物部氏怀里,闻言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瞬间焕发出动饶光彩,看向屏幕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柔与期待:“两、两个?秉文,你听到了吗?是双胞胎哎!我们有两个宝宝!”
而搂着他的物部氏秉文,身体却在那一刻几不可察地、彻底地僵住了。
隔着薄薄的衣料,璇熠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绷紧,但他以为物部氏也在欣喜。
璇熠看不到的地方,物部氏的瞳孔骤然收缩,猩红的眼底深处,翻涌起一片惊涛骇浪——不是喜悦,而是某种近乎恐慌的抗拒和……算计被打乱的恼怒。
一个孩子,已经是个需要心应对的“意外”和潜在“麻烦”了。两个?这意味着双倍的注意力分散,双倍的潜在“争夺者”,双倍的、可能在未来某与他争夺璇熠全部心神和爱的“混蛋”。
他几乎能预见未来璇熠被这两个东西团团围住、而他被冷落一旁的画面。
但璇熠欣喜期待的目光正仰望着他。物部氏立刻强迫自己放松肌肉,低下头,在那双清澈的眼眸注视下,迅速调整面部表情,扯出一个足够温柔、甚至带着夸张惊喜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真、真的吗?太好了……宝宝,我太开心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但掩饰得很好,顺势低头吻了吻璇熠的额头,将人更紧地搂住,仿佛这样就能独占这份“喜悦”。
回到私人庄园,将因惊喜和疲惫而沉沉睡去的璇熠心翼翼安置好后,物部氏独自走进书房,关上门的瞬间,脸上那副“狂喜”面具彻底垮塌,只剩下阴沉和烦躁。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猩红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对新生命的期待,只有冰冷的算计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郁卒。
两个孩子……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和控制范围。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调整计划,无论如何,璇熠的关注和爱,必须最大限度地保留给他自己。
……
产房外。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
产房的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穿着无菌服的医生率先走出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如释重负的微笑。他身后跟着两名护士,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用柔软纯白襁褓包裹着的婴儿。
“恭喜,物部氏先生,松田先生。” 医生的声音打破了走廊里凝固的空气,“生产非常顺利,父子平安。是两位健康的公子。”
几乎在医生话音落下的同时,物部氏像被按下了开关,猛地从墙边弹起,完全无视了护士怀中那两个新生的、正在发出微弱啼哭的生命,甚至略显粗鲁地挤开敛路的医护人员,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进了产房,目标明确——他的璇熠。
“我爸爸怎么样了?” 松田也立刻冲上前,声音干涩焦急,他的目光先扫向产房内,但被物部氏的背影和迅速合上的门挡住,只能转向医生。
“璇熠先生一切顺利,只是体力消耗很大,现在睡着了。需要好好休息。” 医生耐心解释,同时示意护士将孩子抱近些。
松田这才将目光真正投向那两个的襁褓。护士轻轻掀开一角,露出两张的脸。
不像松田印象中或影视剧里新生儿那种红通通、皱巴巴的模样,这两个孩子皮肤异常白皙光滑,透着新生儿特有的娇嫩。
他们闭着眼,睫毛又长又密,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他们偶尔微微睁开一条缝时,露出的眼眸,竟是纯粹的、如同红宝石般的猩红色——与物部氏秉文如出一辙。
松田愣住了。这就是……他的弟弟们?流着爸爸和那个讨厌男人血脉的……他的亲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血缘带来的然亲近感,和对物部氏的迁怒式别扭。
他伸出手指,有些僵硬地、极其心地碰了碰其中一个婴儿的脸颊。触感温热,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最细腻的丝绒,又像易碎的云朵。
家伙似乎感觉到了触碰,嘴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那纯粹的猩红眼眸又睁开了一丝,懵懂地“看”向松田的方向,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松田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悄然滋生。但他随即又感到一阵手忙脚乱的慌张——这东西怎么一直睁着眼?不是应该吃了睡睡了吃吗?
他抬头,有些磕巴地问抱着孩子的护士:“那个……他们怎么还不睡啊?新生儿不是……觉很多吗?”
经验丰富的护士微笑着解释:“松田先生,刚出生的宝宝是这样的,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子宫外的环境。而且双胞胎有时会更‘警觉’一些。不用担心,很快他们就会睡着了。您要抱抱吗?”
“不、不用了!” 松田连忙摆手,像是怕自己笨手笨脚山那两团柔软。他这副新手哥哥的窘迫模样,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桀骜不驯。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再次打开,物部氏走了出来。他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虽然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和对璇熠的心疼,但看向松田时,那熟悉的嘲讽又挂回了嘴角。
他显然听到了松田刚才那句蠢问题,猩红的眼眸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两个清晰的字:
“蠢货。”
松田瞬间炸毛,但顾及到病房里还在休息的璇熠和护士怀里的婴儿,他只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回敬:“要你管!”
物部氏懒得再理他,径直走向顶层的豪华病房——璇熠已经被转移到了那里休息。松田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目光还忍不住瞟向护士怀里的两个红瞳宝宝。
病房内,光线被调得十分柔和。璇熠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还在沉睡,脸色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眉宇间带着生产后的疲惫与安宁。物部氏走到床边,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
他俯下身,极其珍重地、怜爱地在璇熠汗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目光胶着在爱人脸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至于那两个被护士心翼翼放在旁边豪华婴儿床里、刚刚降临人世的双生子?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松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又看看婴儿床里那两个安静下来的、有着猩红眼眸的婴孩,心中五味杂陈。
他嫌弃地瞪了物部氏的后背一眼,但目光落回璇熠安睡的容颜和那两个家伙身上时,终究还是化开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
新的生命带来了新的纷扰,也带来了新的联结。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至少此刻,父子平安,岁月(暂时)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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