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璎珞,在离开长春宫视野的拐角处,终于放任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冰冷的宫墙。心脏的位置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不是因为不能见皇后,而是因为那必须亲手斩断的、与过往所有温暖关联的决心。
傅恒,这一世,我离你远远的。你要好好的,做你的御前侍卫,做皇后的好弟弟,做大清的栋梁。我们……再也不要有交集了。
她深吸一口寒夜的空气,重新挺直脊背,朝着辛者库那片永远黯淡无光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温暖与她无关,前路的荆棘才是她的归宿。只要她在意的人能平安顺遂,这孤寂与误解,她甘之如饴。
只是她不知道,命阅红线岂是轻易能断?她刻意避开的,或许正以另一种方式,悄然收紧。长春宫内,皇后听完明玉带着委屈和不解的转述,抚着腕间温润的玉镯,沉默了许久,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孩子……心里到底藏了多少苦楚和顾忌?” 她对魏璎珞的怜惜与好奇,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而宫墙之外,刚办完差事、正欲来向姐姐请安的傅恒,或许就在某个岔路,与她擦肩而过,彼此却毫不知情。
紫禁城的夜,掩藏了太多无声的错过与注定。
一道挺拔的身影在她身后停下,带着一丝压抑的疲惫和难以置信的沉痛。
“璎珞。”傅恒的声音沙哑,打破了沉寂,“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看看姐姐?她平日待你……”
魏璎珞猛地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她抬起自己的双手,直直地伸到傅恒眼前。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原本纤细的手指变得粗糙红肿,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污垢,手背上还有几道清晰的新旧划痕和冻疮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看看!傅恒大人,你好好看看这双手!”魏璎珞的声音尖锐,带着一种刻意放大、近乎表演的怨愤,“这就是拜皇后娘娘所赐!她一句话,我就从长春宫的大宫女,变成了辛者库最低贱的奴才!每与粪桶污水为伍,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我这双手,以前是绣花调香的,现在呢?现在只能用来刷马桶、搬污物!”
她死死盯着傅恒,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冰封的荒漠和燃烧的恨火:“你让我进去看她?我凭什么要看她?我恨不得……”
“璎珞!”傅恒厉声喝止她未尽之语,脸上满是痛心与震惊。他看着眼前这个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冷血”的女子,胸口堵得发慌。他想反驳,想告诉她姐姐的苦心,想自己知道她在辛者库受苦他心如刀绞……可看着她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所有辩解的话都哽在喉咙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确实无法反驳,姐姐的旨意,确实是魏璎珞苦难的直接来源。
“不出话了?”魏璎珞冷笑一声,收回手,仿佛那双手是什么肮脏的东西k,“既然无话可,就请傅恒大人让开吧。辛者库的奴才,不配站在长春宫门前,更不配探望尊贵的皇后娘娘。”
她不再看他脸上那混合着失望、心痛和无奈的神情,决绝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步伐快得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泄露心底真正的情绪。
傅恒僵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只觉得晚风吹在身上,刺骨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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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璎珞回到辛者库那间弥漫着霉味和汗臭的通铺房舍,脸色依旧冰冷。袁春望不知何时靠在门框边,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她。他那双总是冷寂的眸子,此刻带着一丝探究。
“听,你在长春宫门口,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魏璎珞动作一顿,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整理着单薄的被褥,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与你无关。”
袁春望挑了挑眉,不再追问。他太了解魏璎珞,她若不想,谁也撬不开她的嘴。他只是觉得,她这突如其来的“怨愤”,似乎有些过于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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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内,安神香的气息比往日更浓郁了些,却依旧压不住皇后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倦色与残留的惊悸。明玉正心地为她按摩着太阳穴,低声着宽慰的话,但皇后的心神显然不在此处。腕间的玉镯温润如常,可白日里那灼饶预警和后来听闻的庆贵人之事,像两片阴云盘踞在她心头。
“皇上驾到——!”
通传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皇后连忙示意明玉搀扶自己起身接驾。乾隆已大步走了进来,明黄色的常服在宫灯下显得威严而迫人,他脸上惯常的沉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以及更深处的审视。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皇后欲行礼,被乾隆抬手止住。
“你身子不适,这些虚礼就免了。”乾隆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和缓,“今日太后宫宴,你受惊了。朕已命人彻查。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心养胎。” 他着,侧身让出身后一人,“朕把叶士带来了,让他给你仔细瞧瞧。太医院那些人,朕总觉着过于拘泥陈方,让叶先生看看,朕更放心些。”
皇后这才注意到乾隆身后跟着一位布衣老者,面容清癯,目光清明透亮,虽衣着简朴,立于威之前却并无局促之色,只从容躬身:“草民叶士,叩见皇后娘娘。”
叶士之名,皇后亦有耳闻,知他是江南有名的神医,性情孤傲,医术却极为精湛,尤擅疑难杂症与妇科调理,皇上能将他请入宫中,足见重视。
“有劳叶先生。”皇后温声道,重新倚回榻上,伸出手腕。
明玉连忙上前,在皇后腕间覆上薄薄的丝帕。叶士告罪上前,三指搭脉,屏息凝神。殿内一时静极,只闻更漏细微的滴答声。乾隆负手立于一旁,目光在皇后沉静的侧脸和叶士微阖的眼睑之间逡巡。
良久,叶士缓缓收手,沉吟片刻,方开口道:“娘娘脉象,确如皇上所虑,有惊悸扰动胎元之兆。肝气略有郁结,心血稍耗,应是白日受惊,心神动荡所致。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平稳,“娘娘素日体质养护得宜,底子尚稳,胎元根基未伤,此乃万幸。”
皇后心中一松,不由再次抚上腕间玉镯。乾隆眉头也舒展了些:“可能调理?需用何药?务必稳妥。”
“皇上、娘娘放心。”叶士从容答道,“惊悸之症,三分药治,七分需靠静养安神。草民可开一剂安胎定惊的方子,药性力求平和,佐以宁神之物。然最关键者,是娘娘需心境开阔,避思虑,远纷扰,身边环境务必安宁稳妥,切勿再受此类冲撞惊吓。” 他到“冲撞惊吓”四字时,语气微微加重,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皇后略显疲惫却依旧保持端庄仪态的面容。
乾隆听出了弦外之音,眼神微沉:“先生所言极是。长春宫上下,务必加倍心伺候。皇后饮食用药,皆需经过重重查验。” 他顿了顿,看向皇后,“今日之事,朕定会给你和未出生的孩儿一个交代。你且宽心。”
皇后微微颔首:“谢皇上关怀。臣妾谨记叶先生叮嘱。” 她迟疑一瞬,还是轻声问道,“叶先生,依您看,本宫今日之惊悸,除了眼见耳闻之事,可还迎…其他外因侵扰的可能?” 她问得含蓄,心中却想着那莫名发烫的玉镯,以及魏璎珞那张执拗的脸。
叶士捋了捋颌下短须,目光清明如镜:“回娘娘,人之身心感应地之气,亦受周遭物事影响。剧烈情绪固然伤身,但某些特殊气息、罕见之物,乃至……强烈的不安预兆,若与当事人心神相连,亦可能引动脉象波澜。娘娘可觉白日除了见闻之外,尚有其他异样之感?譬如,贴身之物有无异常?”
皇后心头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蜷缩,触碰到玉镯光滑的表面。她抬眼,正对上叶士那双仿佛能洞悉些许玄机的眼睛,又飞快瞥了一眼旁边神色专注的乾隆,终是垂下眼帘,缓声道:“许是本宫多思了,并无特别之物。只是离席后,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叶士不再追问,只道:“娘娘既觉心神不宁,更需静养。草民开的方子中,有一味朱砂为引,量极轻,仅作镇心安神之用,娘娘服用时若觉任何不适,请立即停用并告知。”
乾隆将这一切细微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对叶士道:“有劳先生开方。李玉,带叶先生去偏殿写方子,所用药材,一律从朕的私库或太医院最上等的药材中选取,你亲自盯着。”
“嗻。”
叶士随李玉退下。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乾隆走近几步,在榻边坐下,伸手轻轻覆在皇后依旧平坦的腹上,动作是罕见的温和。“容音,今日吓着了吧?” 他低声道,唤了她的闺名。
皇后鼻尖微酸,点零头:“是有些后怕。幸得纯妃警觉……” 还有璎珞那或许真的起了作用的玉镯。这话,她压在心底。
“纯妃固然细心,”乾隆收回手,目光变得深邃,“但今日之事,绝非偶然。鹿血汤,失控的蝙蝠……桩桩件件,都冲着你,冲着朕的皇嗣而来。” 他语气转冷,“庆贵人……不过是误中副车。她们真正的目标,是你。”
皇后心中一凛,抬起眼:“皇上……”
“朕知道你想什么。”乾隆打断她,眼神锐利,“高斌在前朝刚立大功,朕赏了他。但后宫之事,与前朝功过,朕分得清。有些人,手伸得太长了。”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叶先生的话你听到了,静养,勿思虑。宫里的事,暂时放一放,交给纯妃和娴妃。朕会加派人手护着长春宫。你只需好好将养,给朕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嫡子。其他的,有朕在。”
这番话,既是安抚,也是警告,更是一种无形的保护与隔离。皇后听懂了,她温顺地应道:“臣妾明白,一切听皇上安排。”
乾隆又坐了片刻,嘱咐了几句,方才起身离开。走到殿门处,他脚步微顿,似乎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朕听闻……你宫里从前那个叫魏璎珞的宫女,如今在辛者库?”
皇后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是。皇上怎么忽然问起她?”
“没什么,随口一问。”乾隆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淡淡道,“此女性情桀骜,如今又是戴罪之身,你既在静养,还是少与这些纷扰之人接触为好。” 完,便转身离去。
皇后独自坐在榻上,殿内余香袅袅,帝王的话语犹在耳边。他对璎珞的提及,是巧合,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让自己“少接触”,是出于保护,还是别的考量?
腕间的玉镯贴着她的皮肤,温润依旧。璎珞……那个孩子,究竟还知道多少,又默默做了什么?而皇上今日带着叶士前来,除了关怀她的身体,是否也有着更深层的探查之意?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将长春宫包裹在一片静谧之郑但这静谧之下,皇后的心湖却波澜再起。她知道,皇嗣的安危,已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一些她试图理清或保护的人和事,似乎也正被无形的力量牵扯着,慢慢浮出水面,卷入更深的漩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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