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太后眉宇间那浓重的忧色与疲惫。今日宴会上的混乱,不仅令六宫惶然,更让已有身孕的皇后受了惊吓,需卧床静养。
她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娴妃那拉氏一人。目光落在娴妃依旧沉静温婉的脸上,太后不禁想起蝙蝠袭来时,纯妃那吓得花容失色、几乎要躲到桌下的狼狈模样,与眼前这个临危不惧、果断护在自己身前的儿媳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日之事,真是多亏了你了,孩子。”太后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倦意与欣慰,“若不是你机警,又肯挺身而出,哀家这把老骨头,还不知要受多少惊吓。”
娴妃连忙躬身,语气谦卑而诚恳:“皇额娘洪福齐,自有神明庇佑。臣妾只是尽了本分,实在当不起皇额娘如此夸赞。”
“本分,却不是人人都记得,人人能守住。”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话锋缓缓转向了后宫现状,“皇后如今怀有龙嗣,又受了惊吓,太医再三叮嘱必须静心安养,不宜再劳神处理琐务。可这六宫事务,繁杂冗沉,一日也耽搁不得。”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原本哀家瞧着纯妃还算妥当,与皇后也亲近,指望着她能多帮衬些许。可今日你也瞧见了,变故突生,她便慌了手脚,六神无主,如此心性,如何能在皇后静养期间稳住后宫局面?只怕遇到事,她比旁人乱得更快。”
太后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娴妃身上,那眼神里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务实的托付:“娴妃啊,你性子沉稳,处事周全,今日又展现了难得的胆识和担当。哀家思来想去,在皇后需要静养的这段时日,由你从旁协助,暂理六宫日常事务,是最稳妥的安排。”
娴妃心中一动,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但她面上立刻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屈膝道:“皇额娘!臣妾唯恐自己才疏学浅,经验不足,有负皇额娘信任,也怕打扰了皇后娘娘静养。且纯妃姐姐资历在臣妾之上,是否……”
“哀家心意已定。”太后抬手虚扶住她,语气温和却不容转圜,“正因皇后需要绝对安宁,才更需一位遇事不慌、能持重掌舵之人。纯妃,让她先专心照料自己宫里罢。你只需记住,一切以皇后凤体与龙嗣为重,日常事务谨慎决断,若有要事难决,仍可请示皇后或哀家。你,莫要再推辞了。”
太后看着她,目光沉静:“哀家相信,你能把握好分寸,既分担辛劳,又不扰皇后清静。莫要让哀家失望。”
娴妃知道时机已至,再谦让反显矫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中盈满被委以重任的感激与郑重,深深福礼下去:“皇额娘深思熟虑,体恤皇后娘娘,臣妾感佩万分。既蒙皇额娘信任,臣妾定当兢兢业业,心辅佐,处理好宫闱日常琐事,确保一切平稳有序,让皇后娘娘能安心静养,早日康健!”
她的话语清晰平稳,透着稳妥的力量。
太后这才真正舒展了眉头,颔首道:“好,你能明白这份用心,甚好。起来吧。日后有何拿不准的,随时可来。”
“是,臣妾遵旨。”娴妃缓缓起身,低垂的眼睫完美地掩饰了眼底深处那簇骤然亮起、又迅速被压制下去的野心之火。
走出寿康宫,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在脸上,娴妃却觉得掌心微微发热。这“协助之权”,虽非全掌凤印,却是在这特殊时期最接近权力核心的位置。是一个绝好的开始。
纯妃,苏静好…… 她在心底冷冷地掠过这个名字。今日你的失态,便是来日我的阶梯。且看着吧。
她望向长春宫的方向,目光平静无波。来日方长。她只需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去。
几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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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太后正与高贵妃着闲话。高贵妃虽因皇后之事心中得意,但在太后面前依旧做足了恭敬姿态。
这时,娴妃前来请安,并汇报宫务。
“皇额娘,”娴妃行礼后,温婉开口,“臣妾近日查阅内务府旧档,发现宫中护城河内,历年广种莲藕,却大多任其生长枯萎,无人采摘打理,实在……有些浪费。”
高贵妃在一旁听了,不由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拨弄着护甲:“娴妃妹妹如今掌了权,倒是操心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几根破藕而已,也值得拿到太后面前道?”
娴妃并不动气,依旧从容道:“贵妃姐姐此言差矣。护城河面积广阔,所产莲藕数量着实不少。若是组织人手,定期采收,所得莲藕,一部分可供宫中食用,节流开支;多余部分,则可交由内务府统一发卖于宫外市集。积少成多,长年累月下来,亦是一笔不的进项。如今西北用兵,国库虽丰,但能开源节流,总归是好的。且清理莲藕,亦可疏通河道,利于防汛,可谓一举两得。”
她娓娓道来,条理清晰,利弊分析得透彻,既考虑了经济利益,又兼顾了实际效用,显得务实又周到。
太后原本听着也觉得是事,但越听越是点头,看向娴妃的目光中赞许之色愈浓:“嗯,娴妃思虑周详,此法甚好。既不影响宫观,又能有所收益,还能惠及河道,确实是一举数得。此事,就按你的去办吧。”
高贵妃被娴妃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脸上那不屑的笑容僵住了。她看着太后对娴妃满意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这娴妃,看似不声不响,手段却是不容觑!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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