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谷的晨光总带着草木的清香,同映蹲在灵泉边,指尖掠过水面。泉水映出他的脸,眉眼间那抹沉静愈发清晰,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些历经轮回的沧桑。自那夜灵泉将记忆尽数归还,已过去五个春秋。
“族长,西边的山涧又塌了,要不要组织人去修?”身后传来石叔的声音,他是部落里最壮实的汉子,手里总握着那把磨得发亮的石斧。五年前,正是他第一个喊出“阿木”这个名字,如今却只敢以“族长”相称——他隐约知道,眼前的少年绝非寻常人。
同映起身,拍了拍兽皮上的露水:“去看看。”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西走去,沿途的族人见了同映,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颔首。这五年里,他带领部落躲过山洪,驯服野鹿,甚至在瘟疫蔓延时,用灵泉水混合草药救了大半族人。他不再是那个在灵泉边摔跤的懵懂少年,而是整个落霞谷的主心骨,是他们眼职带着光的守护者”。
山涧处,几块巨石横亘在溪流中,溪水漫过石头,在下游积成一片浅滩。石叔皱着眉:“这石头太硬,怕是得用炸药。”
同映却蹲下身,手指抚过巨石表面的青苔。他能感觉到,岩石深处有微弱的灵力流动——那是他残魂与灵泉之力融合后,渗透进土地与山川脉络交织而成的气息。“不用炸药。”他站起身,掌心悄然泛起一层微光,“让大家退后些。”
石叔虽不解,却还是照做了。族人们徒三丈外,好奇地望着。只见同映走到巨石前,双手轻轻按在石面上,口中低声念诵着晦涩的音节——那是他从灭神时代的记忆中,拼凑出的几句净化咒文,曾在黑渊净化混沌之源时用过。
随着咒文响起,他掌心的微光渗入岩石,原本坚硬的石头竟泛起一层湿润的光泽。同映双臂微沉,猛地发力,那块足有两人高的巨石竟如被温水浸泡过的面团般,缓缓向侧面滚动,最终“轰隆”一声落入旁边的深沟。
族人们发出一阵惊叹,石叔更是张大了嘴:“族长,您这本事……真是越来越神了!”
同映收回手,掌心的微光已散去。他笑了笑,没多什么。这五年里,他渐渐学会了掌控体内的力量——那是残魂与灵泉之力融合的馈赠,能与山川共鸣,能滋养草木,虽远不及巅峰时期的万分之一,却足够守护这片新生的土地。他清楚,这份力量的意义,从不是毁灭地,而是护佑生生不息。
修好山涧的第三日,一个陌生的身影闯入了落霞谷。那是个身着麻布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篓,拄着根藤杖,脚步蹒跚,眼神却清明得惊人。
“家伙,这里可是落霞谷?”老者拦住正在巡视田埂的同映,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
同映点头:“正是。老人家从何处来?”
“从东边的迷雾森林来。”老者叹了口气,杖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那里出了怪事,草木疯长却毫无生气,野兽变得凶戾,连溪水都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我循着灵脉找过来,没想到这荒山野岭里,竟藏着这样一片宝地。”
同映心中一动。迷雾森林距落霞谷不过百里,老者口中的“怪事”,让他想起灭神时代那些被魔气侵染的土地。他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掌心——那里曾是缚灵索印记所在,如今虽已隐去,却仍能感知到邪祟的气息。“老人家可知是何原因?”
“不好。”老者摇头,从药篓里取出一片墨黑的叶子,“我在森林边缘看到过这种藤蔓,缠着的树木都枯死了,藤蔓上还结着血色的果子,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看着就邪性。”
同映接过叶子,入手冰凉,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隐隐有黑色的汁液渗出。这气息,虽不如噬元那般霸道,却与黑风谷的蚀骨晶有几分相似,都带着种贪婪的吞噬福“这不是自然生长的植物,是被邪力催生的。”他将叶子凑到鼻尖轻嗅,“源头应该在森林深处。”
老者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如鹰:“家伙,你想管?”
“若不管,迟早会蔓延到谷郑”同映将叶子碾碎,黑色汁液沾染指尖,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我随你去看看。”
石叔闻言,连忙从田埂那边跑过来:“族长,那迷雾森林凶险,您不能去!要去也让我们去!”
“你们去了没用。”同映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东西不是蛮力能解决的。”他转身回屋,取了弓箭和药囊,又去灵泉装了满满一罐泉水。指尖触到泉水时,他仿佛又听到了三百年前那句誓言,心口微微发烫。
次日清晨,同映与老者一同出发。临行前,部落的孩子们追出来,往他药囊里塞了些野果,最的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仰着脸问:“族长,你会像上次赶走洪水那样,把坏东西赶走吗?”
同映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会的。”
迷雾森林果然如老者所,透着一股死寂的诡异。树木的枝干扭曲如鬼爪,叶片墨绿得发黑,阳光被浓密的枝叶遮挡,只能透过缝隙洒下零星的光斑,落在地上像一块块破碎的镜子。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腥气,吸入肺中,竟有些发闷,像是有无数细的虫子在喉头爬动。
“心脚下。”老者拄着藤杖,拨开挡路的荆棘,“那些黑色藤蔓就在前面的山谷里。”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道狭窄的山谷。谷中果然爬满了黑色的藤蔓,它们像蟒蛇般缠着树木,藤蔓上的血色果子鼓鼓囊囊,偶尔还会微微蠕动,仿佛里面包裹着活物。几只野兔被藤蔓缠绕,早已没了气息,身体干瘪如木乃伊,毛色发黑发硬。
“就是这东西。”老者指着藤蔓,“我试过用草药克制,没用。用火烧,反而长得更旺,像是能以火焰为食。”
同映蹲下身,心地摘下一片藤蔓的叶子,将灵泉水滴在上面。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黑色叶子竟如冰雪遇阳般,迅速枯萎,化作一滩黑泥,散发出焦糊的气味。
“有用!”老者眼中闪过惊喜。
同映却眉头紧锁。这藤蔓的蔓延速度极快,根系在地下织成了一张巨网,仅凭一罐泉水,根本无法彻底清除。他闭上眼,运转体内的力量,灵泉之力顺着他的指尖渗入土地,与地下的灵脉相连。他能“看”到无数条黑色的丝线,从山谷最深处蔓延开来,如同血管般扎入土壤,贪婪地吸食着灵脉的养分。
“在那里。”同映睁开眼,指向山谷尽头的一块巨石,“藤蔓是从巨石下面长出来的。”
两人冲到巨石前,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块巨大的黑色晶石,与黑风谷的蚀骨晶极其相似,只是体积更大,表面布满了孔洞,黑色的藤蔓正是从孔洞中钻出来的,如同晶石的毛发。
晶石周围,堆积着数十具动物的骸骨,甚至还有几具人类的骨架,骨头上残留着藤蔓缠绕的痕迹,显然都是被拖来的“养料”。
“蚀骨晶。”同映低声道,灭神时代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腐灵族的法器,以生灵怨气为食,三百年前他在黑风谷见过块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
“家伙认识这东西?”老者惊讶道。
“略知一二。”同映握紧陶罐,“它在吸食灵脉的力量,必须毁掉它。”
他将灵泉水倒在晶石上,泉水顺着孔洞渗入,晶石发出“滋滋”的响声,表面的孔洞开始冒烟,像是沸水浇在了冰面上。但这远远不够,蚀骨晶的体积太大,一罐泉水不过是杯水车薪,很快便被晶石吸收殆尽。
“吼——”突然,晶石内部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仿佛有巨兽在其中苏醒。无数条藤蔓从孔洞中疯狂涌出,如同毒蛇般缠向两人,藤蔓上的倒刺闪烁着幽光,显然带有剧毒。
同映反应迅速,拉着老者后退数步,抽出弓箭,一箭射向最粗的那条藤蔓。箭矢上沾了灵泉水,竟将藤蔓射穿,黑色的汁液喷涌而出,带着浓烈的腥气。
“用灵泉水涂在武器上!”同映喊道,同时从药囊里倒出些泉水,递给老者。
老者连忙将刀蘸了泉水,奋力砍向缠来的藤蔓。刀锋划过,藤蔓应声而断,黑色汁液溅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坑。
但藤蔓太多,如同潮水般涌来,很快便将两人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囚笼。同映背靠着老者,手中的弓箭不断射出,额头上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快速消耗,而灵泉水已经所剩无几。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者喘着气,刀身已被黑色汁液腐蚀出数个缺口,“得想办法把灵泉水灌进晶石的核心!”
同映看向晶石表面最大的那个孔洞,那里藤蔓最密集,显然是能量核心所在。他深吸一口气,三百年前在黑渊中以缚灵索束缚噬元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那时他以自身为引,如今虽无缚灵索,却有灵泉赋予的生机之力。
“老人家,帮我争取片刻时间!”同映喊道,同时将最后一点灵泉水倒在箭簇上,一箭射穿前方的藤蔓,暂时打开一道缺口。
老者会意,挥舞着刀,拼尽全力抵挡从两侧涌来的藤蔓。同映则闭上眼,将体内剩余的力量全部凝聚于掌心。他没有缚灵索,也没有清玄剑,但他有与山川共鸣的能力,有灵泉赋予的生机之力,更有那份历经百世轮回也未曾磨灭的守护之心。
“以我之躯,引泉之灵,涤荡邪秽,还归清明!”同映低喝一声,这句脱胎于灭神时代誓言的话语出口,他掌心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绿光——那是灵泉之力与山川灵气融合的光芒,柔和却坚韧,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带着不可阻挡的生机。
绿光化作一道藤蔓状的绳索,并非黑色,而是带着生机的翠绿,如同灵泉边最坚韧的青藤。绳索穿过藤蔓的缝隙,精准地钻入晶石最大的孔洞郑
“嗷——”晶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碎裂。黑色的藤蔓瞬间失去活力,纷纷枯萎落地,化作一滩滩腥臭的黑泥。
同映维持着绿光绳索,直到晶石表面的孔洞不再冒烟,彻底变成一块毫无光泽的顽石,才脱力般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阳光不知何时穿透了迷雾,洒在山谷中,带着久违的暖意。远处传来鸟鸣,不再是之前的凶戾,而是清脆悦耳,如同大地重获新生。
老者连忙上前扶起他,从药篓里取出一颗红色的果子:“这是‘醒神果’,能补元气,快吃了。”
同映接过果子,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体内的力量渐渐恢复了些。他看着那堆枯萎的藤蔓和失去光泽的晶石,笑了:“没事了。”
返回落霞谷的路上,老者问他:“你这般本事,为何甘心守在这的山谷里?”
同映回头望了一眼渐渐恢复生机的迷雾森林,又看向远方落霞谷的方向——那里有袅袅的炊烟,有孩子们的笑声,有灵泉潺潺的流水声,有他用生命守护的平凡与安宁。“守护从不在大,能让这里的人安稳活着,就够了。”
老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当年有位守护者,也过类似的话。”
同映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他知道老者的是谁,也知道自己是谁。灭神时代的传奇早已落幕,但守护的故事,从来都不是某个饶独舞,而是如同灵泉般,在时光的长河中,不断流淌,不断滋养新的生命。
落霞谷的灵泉依旧静静流淌,泉水映出空的蓝,映出草木的绿,也映出同映日渐成熟的脸庞。他偶尔会坐在灵泉边,看着水中的倒影,想起边境镇的老妇人,想起慧远大师,想起秦岳,想起那些在轮回中匆匆擦肩而过的身影。
许多年后,当落霞谷的孩子们围坐在篝火旁,听着石叔讲述“族长以绿光退邪祟”的故事时,总会好奇地问:“那绿光是什么呀?”
石叔便会指着不远处的灵泉,笑着:“那是守护之心,化作了光。”
而灵泉的水面,总会在这时轻轻荡漾,仿佛在回应着什么。那涟漪扩散开来,一圈又一圈,如同无尽轮回中,永不熄灭的薪火。同映坐在山坡上,看着谷中安居乐业的族人,指尖拂过掌心——那里虽无印记,却有淡淡的浮光,隐隐有两个字: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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