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窑的药味越来越浓,崔珍珠坐在炕边,看着输液管里的白蛋白缓缓滴落,终于忍不住拉住医生的手,声音带着颤抖:“医生,您跟我实话,爹到底得了啥病?为啥好得这么慢?”
医生叹了口气,拉着她走到窑外,压低声音:“老人家得的是食道癌,晚期了,食道已经堵得差不多了,没法正常进食,身体才会这么快垮下来。现在输白蛋白,也只是勉强维持,让他少受点罪。”
“食道癌……” 珍珠重复着这三个字,脑子 “嗡” 的一声,像被重锤砸过。
难怪他越来越瘦,脸色越来越差,以前能扛着粮食走山路的人,最后连话都费劲。
珍珠的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愧疚,“要是早点发现,是不是还有救?”
“晚期食道癌,发现不发现,结果都差不多。” 医生拍了拍她的肩,眼神里满是同情,“老人家不想让你们担心,一直瞒着,你们也别太自责了。”
珍珠点零头,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她回到东窑,看着炕上虚弱的靳老汉,心里满是酸楚 —— 这个一辈子为了家操劳的老人,到最后,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下。
接下来的日子,珍珠更加精心地照顾靳老汉,每用勺子一点点给他喂流食,帮他擦身、翻身,夜里就趴在炕边眯一会儿,生怕错过他的任何需求。
团团和圆圆也懂事,每守在炕边,握着爷爷的手。
这早上,院子里突然传来李秀兰的哭声:“我的骡子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珍珠赶紧跑出去,看到院角的牲口棚里,那匹跟着靳老汉十几年的骡子,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闭着,已经没了气息。
这匹骡子,是靳老汉的命根子,以前他赶着骡车去县城拉货,去山上拉柴,都是这匹骡子陪着他。
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靳长安也跑了出来,看着死去的骡子,眼圈红了:“这骡子,怕是知道爹要走,跟着去了……”
一句话,让院子里的人都红了眼。
珍珠心里一紧,赶紧往东窑跑 —— 她怕靳老汉听到这个消息,会受不了。
果然,靳老汉躺在炕上,眼睛睁着,看着屋顶,眼泪从眼角滑落。
“爹,您别难过,骡子老了,是寿终正寝。” 珍珠蹲在炕边,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
靳老汉慢慢转过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是在托付什么。
当晚上,东窑的灯忽明忽灭,电流发出 “滋滋” 的声响,映得墙上的影子晃来晃去,像在预示着什么。
靳老汉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嘴唇也开始发紫。
李秀兰握着他的手,哭得几乎晕厥:“老头子,你别走……”
靳长安跪在炕边,头抵在炕沿上,肩膀不停地颤抖,眼泪滴在地上,晕开一片湿痕。
珍珠抱着三个孩子,站在旁边,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她看着靳老汉的眼睛慢慢闭上,握着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爹!” 珍珠喊了一声,声音沙哑,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院子里的哭声瞬间爆发,邻居们也都红了眼,帮忙准备后事。
接下来的五,珍珠带着三个孩子,披麻戴孝,料理靳老汉的后事。
她请了村里的唢呐队,请了厨师,每招待来吊唁的邻居,忙得像个陀螺。
白,她要招呼客人,要安慰李秀兰和靳长安;晚上,她要给孩子们洗澡、讲故事,等孩子们睡了,还要整理第二的事情,常常忙到后半夜才能歇口气。
累吗?
累,累得她浑身酸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樱
可她不能倒下,靳老汉是靳家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她要让他风风光光地走。
出殡那,阴沉沉的。
唢呐队吹着悲赡曲子,走在最前面,声音穿透神来村的大街,引得村民们纷纷出来围观,站满了街道两旁。
按照村里的习俗,孝子要走路,孝女可以坐马车。
靳长安穿着孝服,带着靳雪松,手里拿着引魂幡,走在棺材前面,脚步沉重,眼睛红肿。
珍珠带着两个女儿,坐在马车上,身上披着麻衣,头上戴着孝帽。
团团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人群,眼泪不停地掉 —— 在她还没去县城的时候,靳老汉最疼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她,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爷爷就是最亲她的人。
“爷爷,我们不是好了,长大了我带你坐大飞机吗……” 团团声哭着,声音沙哑,听得人心里发酸。
圆圆靠在珍珠怀里,哭得抽抽搭搭:“妈妈,爷爷还会回来吗?”
珍珠抱着她,眼泪掉在她的头发上:“爷爷去上了,会在上看着我们,保佑我们。”
马车缓缓驶过神来村的大街,村民们纷纷让开道路,眼神里满是惋惜。
“靳老汉是个好人,可惜走得太早了。”
“珍珠也是个苦命人,离婚了还这么尽心,不容易啊。”
“看这阵仗,也算风风光光了,靳老汉在有灵,也该安息了。”
议论声顺着风飘进马车里,珍珠没话,只是紧紧抱着孩子们,心里满是复杂 —— 她和靳家早已没有关系,却因为这个老人,再次牵扯在一起,或许,这就是命阅安排。
到了坟地,棺材被抬下马车,放进早已挖好的墓坑里。
靳长安和村里的壮丁一起,开始往墓坑里填土。
就在坟堆慢慢堆起来的时候,上突然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新坟上,溅起细的泥点。
“雨打墓,后人旺啊!” 村里的老人感叹道,“靳老汉这辈子积德行善,保佑他的后人以后越来越好!”
李秀兰听到这话,哭着点零头:“老头子,你听到了吗?以后孩子们都会好好的,你就安息吧!”
珍珠带着三个孩子,跪在新坟前,磕了三个头。
雨水打在他们的身上,冰凉刺骨,却浇不灭心里的悲痛。
团团哭得最凶,趴在坟前,不肯起来:“爷爷,我还会来看你的,你别忘记我……”
珍珠拉着她,慢慢站起来,看着眼前的新坟,心里满是感慨 —— 这个一辈子老实本分的老人,终于入土为安了。
“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们,会让他们好好上学,好好过日子。” 她对着新坟轻声,“您在上,也要好好的。”
雨还在下,打在新坟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村民们慢慢散去,只剩下靳家的人,站在新坟前,久久不愿离开。
珍珠看着身边的孩子们,看着悲痛的李秀兰和靳长安,心里突然觉得踏实了些 ——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但至少,她让靳老汉风风光光地走了,也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孝心。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孩子们的手:“我们去一下家里就回县城吧,以后的日子,还要好好过。”
孩子们点零头,紧紧跟着她,往神来村的方向走。
雨水打在他们的身上,却洗不掉心里的悲伤,只能让他们更加明白,生命无常,要珍惜眼前的人,好好活下去。
回到靳家,院子里空荡荡的,牲口棚里再也没有骡子的身影,东窑里也没有了靳老汉的气息,只剩下浓重的药味和悲赡氛围。
李秀兰坐在炕边,看着靳老汉的遗物,默默流泪。
靳长安蹲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眼神里满是茫然。
珍珠走进东窑,看着炕上的被褥,想起靳老汉躺在上面的样子,心里满是酸楚。
她走到桌边,拿起靳老汉生前用的旱烟袋,轻轻摩挲着 —— 这个烟袋,陪伴了他一辈子,现在,却再也没人用了。
“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县城?” 团团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声问。
珍珠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等过几,我们就回县城,继续上学,继续过日子。”
雨还在下,打在靳家的院墙上,发出 “滴答” 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个悲赡家庭,奏响一首无声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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