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安村的雪化得慢,直到初春,田埂边还留着零星的残雪,却已挡不住新草冒芽的劲儿 —— 嫩绿色的尖儿从土里钻出来,沾着未干的雪水,透着股倔强的活气。
靳圆圆背着牙医专业的课本,和同学林薇往镇上去。
她的齐肩短发被风吹得贴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大大的眼睛像浸了春水,亮得很;皮肤是生的白,哪怕裹着厚厚的棉袄,也衬得脖颈细瓷似的。
路过村口老槐树时,林薇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圆圆,你看刚才那男生,又在看你了!”
圆圆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是隔壁班的男生,手里攥着个笔记本,见她看过来,赶紧红着脸转了头。她轻轻 “嗯” 了声,脚步没停 —— 自从姐姐团团怀孕休学,她就像被泼了盆冷水,再面对男生的目光,心里先冒出来的不是欢喜,是警惕。
镇街比村里热闹,初春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暖得让人想褪层衣裳。
圆圆和林薇常来镇上吃饭,最爱去街尾的馄饨铺,皮薄馅大,汤里撒把虾皮,鲜得很。要去馄饨铺,得路过镇东头的 “迎宾大酒店”—— 是镇上最气派的馆子,玻璃门擦得能照见人影,门口总站着穿制服的服务员,笔挺得像棵树。
第一次被注意,是上个月的事。
圆圆和林薇刚走出馄饨铺,就见酒店门口站着个男生,留着精干的圆寸,额前的碎发剪得整齐,高鼻梁在阳光下投出道浅影,正盯着她看。林薇当时就拉着她躲:“那是酒店老板的儿子李深!听好多女生追他,他都不搭理!”
圆圆没当回事,只觉得这人眼神太直,让人不自在。
可后来每次路过酒店,总能看到李深的身影 —— 有时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有时坐在二楼的窗边,目光总跟着她的脚步走,像道甩不开的线。
“今别从酒店门口走了吧?” 林薇声,“我总觉得他要干嘛。”
圆圆摇摇头:“没事,快点走就好。” 她攥紧书包带,指尖有点凉 —— 心里其实也发慌,却不想因为这点事绕远路,更不想显得自己胆怯。
刚拐过街角,远远就看到酒店门口围着群人。不是平时的客人,是穿服务员制服的人,每人手里都捧着束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这是干嘛?有人结婚?” 林薇嘀咕着,拉着圆圆想往后退。
可已经晚了。
服务员们看到圆圆,立刻分成两排,从酒店门口一直延伸到她面前,形成道长长的花廊。玫瑰的香气涌过来,浓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路过的人都停下来看,手机举着拍照,议论声嗡嗡响:“这是给谁表白啊?”“是李深吧?听他要追个姑娘!”
圆圆站在原地,脚像钉在地上,书包带被攥得发白。
她的心跳得飞快,脑子里瞬间闪过姐姐团团 —— 团团当年也是这样,被田森的温柔和浪漫打动,最后却落得怀孕休学的下场。那点因为场面盛大而泛起的慌乱,立刻被警惕压了下去。
“让一让。”
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花廊尽头传来。
李深走了出来。他穿件白色衬衫,袖口卷到臂,露出腕上的手表,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把深邃的眉眼衬得更分明 —— 是镇上姑娘们私下里会讨论的 “好看模样”,可此刻,这模样落在圆圆眼里,只让她觉得更紧张。
他手里也捧着束玫瑰,比服务员手里的更大,花瓣层层叠叠,像团燃烧的火。他走到圆圆面前,停下脚步,眼神认真,声音比刚才软了些:“靳圆圆,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跟着起哄:“答应他!”“多浪漫啊!”
林薇在旁边拽了拽圆圆的衣角,声:“他长得真挺帅的……”
圆圆却没动。
她抬起头,看着李深的眼睛,那里面有期待,有紧张,还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可她的脑子里,全是姐姐躺在破窑里的模样,全是妈妈拿着 b 超报告时通红的眼睛,全是 “十八岁怀员“休学养胎” 这些扎心的词。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圆圆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盖过了周围的起哄声。
李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吗?”
“不是你不好。” 圆圆摇摇头,攥着书包带的手更紧了,“是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她得很直白,没有丝毫委婉 —— 她怕自己稍微犹豫,就会像姐姐当年一样,被浪漫冲昏头脑。
周围的议论声停了,服务员们也有点尴尬,手里的玫瑰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李深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什么,却又没出来。他看着圆圆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动摇,只有清醒的警惕。他手里的玫瑰,好像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有些沉重。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过了会儿,李深的声音有点沙哑,却还是很认真,“我不会像你的那些男生一样,我会等你。等你想谈恋爱了,等你觉得我可以了,我再跟你这件事。”
他没再强求,只是把手里的玫瑰递给旁边的服务员,又对其他人:“散了吧,别围着了。”
服务员们很快散开,玫瑰被堆在酒店门口的桌子上,像团没了生气的火。路过的人还在看,却没了刚才的起哄,只剩下声的议论:“这姑娘挺清醒啊……”“李深挺可惜的,这么用心……”
李深没走,还站在原地,看着圆圆:“我不会打扰你,就是想告诉你,我是认真的。”
圆圆没再话,只是对着他点零头,拉着林薇转身就走。脚步很快,几乎是跑,直到拐过街角,看不到酒店的影子,她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真的拒绝他了?” 林薇看着她,眼里满是惊讶,“他长得帅,家里又有钱,对你又好……”
“再好也不校” 圆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还有点慌,却很踏实,“我姐的事还在眼前,我不能冒险。现在最重要的是学好牙医专业,以后能自己赚钱,不用靠别人。”
她想起妈妈常的 “女孩子要自己硬气”,想起姐姐后悔的眼泪,觉得自己刚才的拒绝,是对的。
回到家时,珍珠正在院里给向日葵浇水 —— 是去年圆圆种的,今年又发了芽。
团团坐在屋檐下,手轻轻放在腹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田森在旁边帮她剥橘子,动作很轻。
“回来了?今怎么这么晚?” 珍珠笑着问。
圆圆把刚才的事跟她们了,没敢李深的排场有多大,只有人表白,她拒绝了。
团团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满是欣慰:“圆圆,你做得对。谈恋爱不是事,得等自己准备好了,才能碰。”
田森也点点头:“是啊,我以前就是太冲动,没考虑后果,才让团团受了委屈。你比我们都清醒。”
珍珠看着圆圆,心里满是骄傲:“我的圆圆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像今这样,心里有数,就不会走弯路。”
夜里,圆圆坐在书桌前,翻开牙医专业的课本。台灯的光落在书页上,映着她认真的侧脸。她想起李深失落的眼神,想起那些鲜红的玫瑰,心里不是没有一丝波动 —— 哪个少女不喜欢浪漫?可她更清楚,浪漫的背后,可能藏着看不见的风险。
她拿出速写本,画了朵玫瑰,却在旁边画了把的伞,像在提醒自己:再美的花,也要学会遮挡风雨。
窗外的月光很亮,洒在书桌上,映着那幅画。
圆圆知道,她现在的选择,或许会让她错过一段 “浪漫”,但她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守住了妈妈的期望,也守住了姐姐用教训换来的清醒。
第二早上,圆圆路过镇上的酒店,没再看到李深的身影。只有门口的桌子上,还放着几朵没被拿走的玫瑰,花瓣已经有点蔫了,却依旧红得醒目。她没停留,脚步轻快地往学校走 —— 她的路还长,牙医专业的知识还等着她学,那些关于 “喜欢” 的事,等她真正长大,真正准备好的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初春的风里,已经有了暖意,吹得她的齐肩短发轻轻晃。圆圆的心里,也像这初春的气,干净又明亮,满是对未来的期待,没有丝毫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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