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待虞可真好，这些好东西你连我们都没舍得给。”
刘萍倒不是酸，只是有些感慨。
姥爷留给老太太的物件拢共就那么几样，这一下就分了一半给虞晚。
刘老太用牛皮纸把餐具一一包好，脸上笑呵呵的，人也精神得不得了。
“尽傻话，这些东西给了你们就是糟蹋，你们姐弟四人拿着是装窝头还是装咸菜？
虞嫁的人家姓沈，给她才能物尽其用。”
怕女儿犯糊涂，刘老太又板着脸敲打她，“不是早就跟你过吗？待虞要好，她可是你刘萍的亲生女儿。”
最后几个字音，老太太得极重，刘萍心下了然，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换上笑脸帮着包放茶具。
她一边细致地折牛皮纸，一边又起女方请客名单的事。
“虞结婚，请客名单我定了20人，除开邮局和报社两边的领导同事，还有街道办妇女主任。
剩下的13个位置，我这边占3个，剩下的10个位置，您这边留4个，余下的6个位置给婆家。”
请什么人，刘萍都是细想过的，完安排又不免叹息。
“就是可惜，济南和林业是不能亲眼看到虞出嫁了。”
刘老太摞好碟碗，冷不丁地提醒：“去不去得成，你还是要去派出所和单位一声，兴许能同意。”
“怕是上头不会同意。”
刘萍摆了摆手，又继续手里动作。
乔林业为什么被停职调查，她隐约打听过，是写了不该写的，发表了不该发表的稿子，具体是什么也没跟她细，只是好像跟南边边境有关。
“不管人家同不同意，总之你还是要去的，派出所和报社又不止只有乔济南和乔林业。”
刘老太的点拨，一下戳醒了刘萍。
她也是糊涂，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差点就错过借势的好机会。
提了虞晚跟军区大院沈家的婚事，她就不信那些人不掂量掂量的办事。
老太太看事一向长远，就是可惜差了些岳，刘萍心里佩服，又不免为亲妈可惜。
不过提起这事，她忽然意识到，侄儿刘景时打架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妈，景时那子就是个冲脾气，您让他回来是想…？”
刘峰和赵美华两口子今都没回来，母女俩的谈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刘老太没瞒着，直接明其中缘故，“他不回来，谁去拖乔济南的判决书？”
“他不帮着闹这一桩事，乔家又怎么承我刘家的情？”
“景时惹了事，大不了拍拍屁股回乡下继续插队，可这打到肉联厂的事，家里谁能做？还要不要工作了？”
“所以您中午真是在乔家？”
刘老太笑着眯了眯眼，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让刘萍都有些心惊，老太太的这一盘棋，下得实在是大。
比她想的还要大得多。
“虞这孩子哪哪都好，模样性子都挑不出半分毛病，可就是性子过于沉得住气，有时候需要人去推她一把。”
“我不推她去看清，她怎么往前走得更坚定？”迈进沈家的门，就一定要在沈家站稳脚跟。
刘老太会有推虞晚一把的动作，也是因为周五送枣红薏米汤的事。
话都到这份上，刘老太又多了两句。
“我让你娇养着她，对她好，不仅是为了攀附谁，更重要的是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后会有多可怕。”
“乔家和刘家是即将沉底的船，她不登另一艘大船，那她之前享受的一切都会消失。”
“吃苦耐劳，只会养出接受能力无底线，且没动力没野心的孩子。”
刘萍觉得自家被瞧，讪笑道：“妈，你让我养珍珍和珍美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老太太没接这茬，仔细着把所有瓷器都放进酸枝木箱子里，又去里间拿出五双做好的软底绸缎拖鞋。
“虞爱穿老料子，我这又给她做了双莲红软底绸缎拖鞋，另一双花青色是给沈的。
其余三双是给沈老爷子和虞公婆的，你记得一并给她装上。”
刘萍接过几双拖鞋，越看越喜欢料子花色，“妈，你那些好料子还没用完？给我做两个枕面成吗？”
“哪来那么多绸缎做枕面？还要留着给未来重孙做肚兜。”
讨了没趣，刘萍也不提了，以后她就是沈家的亲家，也用不着计较这些东西。
商量完婚事，刘萍就要急着回去，才起身又被老太太叫住。
“过些时日，要是你姐从马家老三那求来当兵指标，你就把珍美许给泥鳅。”
“什么当兵指标？”刘萍坐回饭桌边，疑惑道。
刘老太把大女儿刘菊上回来的事跟刘萍提了，完还笑道：“泥鳅那子，我倒是瞧了，他可是个心亮主意大的狠绝色。”
“火车站送马晴走，也是他一个人行的事。”
“以前我还想着拿他给珍美当跳板，如今看来，两裙是有缘也般配。”
“般配什么？”刘萍瞧不上马家，神情里带着嫌弃，“虞嫁到沈家，泥鳅那开粪车的子能和人家沈当连襟？”
“这有什么好比的？一个人一个活法。”
刘老太拍了拍桌，正色道：“珍美是个会持家过日子，又处处周到怕得罪饶软脾性，在我们家就是顾我们家。
可要嫁到别人家，那就是顾别人家，到时候受了委屈也是她自个儿往心里藏。”
着，又捡起前头的事警醒刘萍，“京市大的事，你还没长够教训？”
刘萍还是不大瞧得上，敷衍道：“到时候再看吧，过两虞嫁出去，月底珍珍又要进部队，珍美我还想多留她两年。”
“……”
刘老太听明白女儿的意思，也不再劝，总归是得慢慢来，泥鳅那子真要有心，自然会使劲。
*
回到家属院。
刘萍又张罗着让珍美写请贴，至于乔珍珍，被使唤着折红纸剪喜字。
剪的是囍字，可她脸上的表情却跟喜色不沾边。
“拉着个脸做什么？你姐姐要结婚是大喜事，多好的日头，别逼着我打你。”
刘萍正搅拌着浆糊贴囍字，扭头斥了女儿一句。
乔珍珍撅着嘴不敢吭声，一个劲儿地拿剪刀使气，气归气，红纸她是一张没敢乱剪，剪坏了就不大好了。
虞晚在澡堂子洗洗泡泡，折腾近两个时才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提着筐走在路上，她感觉骨头都轻了二两。
上了二楼，回到家，屋里已经大变样，入目的红，像是进了红色迷障。
虞晚愣在门口，“妈，囍字是不是贴得有点多？”
灯泡上都粘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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