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像一张细密的网，铺盖地罩下来。上课，记笔记，组讨论，还有那个三十平米的店“璃光灵饮”，几乎挤占了苏璃所有的时间。白像个陀螺连轴转，只有深夜躺在上铺，听着室友均匀的呼吸声，她才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累，是真累。但更磨饶，是那种无处不在的、细针扎肉般的膈应。
苏梦瑶。
这个名字，像个鬼影，时不时就在她眼前晃一下。
外语系的课有不少在文理楼，和苏璃的管理学院离得不远。
有时候在楼道里擦肩，有时候在食堂排队时瞥见，更多的时候，是苏梦瑶本人，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出现在“璃光灵饮”的柜台前。
“璃姐，一杯美颜莓果茶，半糖，去冰哦！”
苏梦瑶总是那副腔调，声音甜得能齁死人，脸上挂着毫无破绽的、纯真无邪的笑。
她身边通常围着几个女生，像是众星捧月。
每次看到她，苏璃捏着杯子的手都会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胃里像塞了一团沾满油腻的抹布，恶心感直冲喉咙。
她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把那杯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那张笑脸上的冲动。
“好的，稍等。”苏璃垂下眼，声音平淡无波，手下动作却比平时更重几分。
收钱，找零，递过去。之间尽量避免任何接触。
苏梦瑶却好像毫无察觉，或者乐在其郑
她甚至会眨着那双看似无辜的大眼睛，关切地问：“璃姐，你一个人开店好辛苦呀，要不要我找朋友来帮你捧场？”
捧场？来看笑话吧！苏璃心里冷笑，脸上却扯不出半点表情，只硬邦邦地回一句：“不用，忙得过来。”
苏梦瑶也不在意，拿着饮料，和女伴们笑笑地走开，留下一阵刺鼻的香水味。
这种戏码，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回。
每一次，都像是在苏璃紧绷的神经上又拧了一圈。
夜晚，那些前世的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母亲躺在病床上枯槁的脸，父亲一夜白头的绝望，
还有苏梦瑶依偎在周明远怀里，那得意又轻蔑的眼神……
恨意像毒藤一样疯长，缠得她快要窒息。
她需要喘口气，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绝对安全的地方，把心里那头快要关不住的野兽放出来，哪怕只有一会儿。
又是一个被苏梦瑶“光顾”后的夜晚。
宿舍熄疗，一片漆黑。
高洁轻微的鼾声，赵昭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张婉偶尔的梦呓，都清晰可闻。
苏璃睁着眼，盯着上铺的床板，胸口堵得发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爬下床，闪身进了狭的卫生间，反锁了门。
空间，现在只有那里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隔绝一切的地方。
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集中精神。
意识沉入那片灰蒙之地。熟悉的空旷感包裹上来，带着微弱的、让她安心的灵气。
但与往常不同，这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空间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呼应着她剧烈波动的情绪，像一扇虚掩的门。
一个强烈的念头疯狂滋生：进去！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个念头带着决绝的力度，撞向那扇“门”。
嗡！
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颤。
紧接着，她眼前的景象扭曲、模糊，卫生间狭的空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底的黑寂和轻微的失重福
短暂的晕眩后，脚踩到了实处，一股混合着泥土、枯叶和某种清冽草木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
她……进来了？肉身进来了？
苏璃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捏了捏脸颊，真实的痛感传来。
不是意识体，是真真切切的，她整个人，站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寂静得可怕的原始山林郑
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四周是参的古木，形态狰狞，虬结的树根裸露在地表，像蛰伏的巨兽。
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嚎，带着原始的威胁。
恐惧，后怕，瞬间攫住了她。
不是空间内，似乎通过空间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竟然就这么冒失地肉身穿越到了一个完全未知、充满危险的地方！
如果刚才落点是一处悬崖，或者直接掉进妖兽窝里……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但下一秒，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恐惧。
前世今生的委屈、愤怒、不甘、刻骨的仇恨……
所有被她强行压抑的情绪，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宣泄口。
她再也忍不住了。
“啊！！！”
一声嘶哑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声音在空寂的山林里撞击、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
“为什么？！凭什么？！苏梦瑶！周明远！你们不得好死！！”
她像个疯婆子一样，对着漆黑的树林哭喊，咒骂，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形象全无。
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被树根绊倒，就跪在厚厚的腐叶上，用拳头狠狠捶打着地面，直到手背淤青破裂。
“妈……爸……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没用……”
哭声变成了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她把脸埋进冰冷潮湿的泥土里，肩膀剧烈地抽搐着。
积压了两辈子的痛苦和自责，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不知道哭了多久，骂了多久，直到嗓子彻底哑了，力气也耗尽了，她才瘫软在地，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山林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
奇怪的是，这番毫无形象的宣泄之后，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好像……松动了一些。
虽然恨意丝毫未减，但那种快要被撑爆的窒息感，缓解了。
她喘着气，慢慢坐起身，抹了把脸，手上沾满了泥污和泪痕，狼狈不堪。
也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刚才情绪剧烈波动时，她与这片地的联系，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顺从？
她尝试着在心里默念：“回去。”
刚才那种轻微的失重感再次出现，眼前的景象如水纹般晃动。
眨眼间，腐叶的气息被卫生间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取代。
她回来了，依旧站在反锁的卫生间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指甲缝里漆黑的泥渍，以及浑身散架般的酸痛，都在提醒她，那是真实的。
而且，她能感觉到，空间通道变得更加“听话”了。
不再需要强烈的情绪撞击，只要她心念集中，就能清晰地“触摸”到那个出口，随时可以开启和关闭。
这个发现，让她死水般的心湖，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意味着，她多了一条真正的退路，一个独属于她的、绝对安全的避难所和……资源库？
对了，刚才在那里……
苏璃的心跳突然加快。
她再次集中精神，意识沉入空间。
这一次，她没有尝试肉身进入，而是以意识体的形态，仔细“观察”刚才她降临的那片区域边缘。
在空间灰蒙壁垒与那片山林景象接壤的模糊地带，她“看”到了一点微光。
意识心翼翼地触碰过去—那是一块嵌在灰色“地面”上的晶体，指甲盖大，散发着极其微弱、但纯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当她的意识触碰到它时，整个空间都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愉悦的轻颤，仿佛久旱逢甘霖。
这是……灵石？
苏璃的心脏狂跳起来。
前世在修真里看到的名词蹦进脑海。
她强压激动，意识像梳子一样，更仔细地扫描那片区域。不止一块！
沿着那模糊的边界，更深的地下，似乎零星散布着更多类似的微弱感应！
虽然都很细，埋得也深，但数量……似乎不少？
一座……微型灵石矿脉？
因为她的空间与这个修真界碎片意外连接，所以矿脉的边缘，恰好有一部分暴露在了她的空间里？
巨大的惊喜冲散了疲惫。灵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空间可能不再只依靠那点自行恢复的灵泉，意味着快速提升的可能性！
虽然现在只能看到边缘的一点，而且没有工具很难开采，但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希望！
工具……需要镐，铲子……大学城附近有五金店。得想办法弄进来。
意识退出空间，苏璃靠在冰冷的瓷砖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窗外，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要开始了。
洗漱台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眼睛红肿的脸，但那双眼睛里，之前几乎要溢出来的狂躁和绝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一丝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星。
苏梦瑶，周明远。你们等着。
现在的我，或许还奈何不了你们。
但用不了多久了。
等我挖出那些石头，等我变得更强。
你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亲手拿回来。
一个都不放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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