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郗踏入百草堂时,熟悉的药香与一股生机勃勃的草木灵气便温柔地包裹了他。堂内光线明亮,靠墙是一排排高及屋顶的百子柜,无数抽屉上贴着工整的药材标签。另一侧是宽敞的看诊区与药柜,此刻并无病人,显得颇为清静。
“师父!”
“师父您来了!”
两个带着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只见柜台后快步走出一位身着淡绿罗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肌肤白皙,眉眼灵动,笑容明媚,正是百草仙。她手中还捏着一杆秤,显然方才正在配药。几乎同时,从后堂掀帘而出一位穿着青色短打、袖口挽起、露出精悍臂的青年,二十上下,面容清秀,眼神却透着机灵与一丝玩世不恭,正是妙手空空。他腰间挂着好几个颜色各异的皮囊,手上还沾着些未洗净的药材碎末。
“嗯,今日陪你们师娘过来鼎城办事,顺道来看看。”墨染郗温声道,目光扫过整洁的堂内,绿眸中露出满意之色,“看来你们将这里打理得不错。”
“那是自然!”百草仙雀跃地跑到墨染郗身边,仰着脸,语速飞快地汇报起来,“师父您放心,我和师兄可不敢懈怠!这个月咱们收了三株五百年份的‘血灵芝’,成色极好!还有南边商队送来一批‘雾隐花’,虽然年份浅些,但新鲜,我按您教的方法炮制了,药性保存了九成!就是‘龙须根’一直缺货,市面上的品质都太次……”
妙手空空也凑过来,嘿嘿一笑,接口道:“师父,您上次留下的那几个疑难杂症的方子,我琢磨了许久,改了两味辅药的剂量,试了三个病人,效果比原方还好些,就是药性稍烈,体虚者需慎用。还有啊,东街王掌柜家的老寒腿,我用金针渡穴配合新调的‘温经散’,扎了三次,他今年开春都没怎么疼了……”
两个徒弟你一言我一语,既有对药堂经营的汇报,也有对医术药理的请教与探讨,话语间充满了对墨染郗的孺慕与亲近,也有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表现欲。墨染郗耐心听着,不时温和地提问或指点几句,师徒三人很快便沉浸在专业的讨论郑
晚清清在一旁静静看着,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能感受到墨染郗面对徒弟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温和与愉悦,也能看出百草仙与妙手空空对师父的深厚感情与依赖。这里是他除了药王谷与晚清清身边外,另一处能让他全然放松、展现另一面的地方。
她无意打扰这温馨的师徒时光,见他们一时半刻聊不完,便对墨染郗递了个眼色,又对阿玉和青黛微微示意。
墨染郗领会,对她轻轻颔首,眼神示意她心。晚清清回以安心的目光,随即带着阿玉和青黛,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药香弥漫、话语声渐起的百草堂。
一走到街上,那股如影随形、若有若无的注视感,便如同水底悄然蔓延的水草,再次隐隐缠绕上来。它并非实质的目光,更像是一种对“存在”的感知,一种被更高层次存在“标记”聊微妙直觉。晚清清面上依旧戴着那月白面纱,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带着侍女随意逛街的大家闺秀,唯有星眸深处,一丝极淡的金芒流转,灵觉提升到极致,仔细分辨着这道视线的来源、频率与意图。
然而,那道视线太过飘忽,仿佛融入了鼎城喧嚣的人气、流动的风、甚至光线与阴影的变换之中,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它没有恶意,没有压迫,只是一种纯粹的、持续的“观察”,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反而更让晚清清心中警铃暗响。
能如此轻易地、长时间地锁定她,却又让她无法反向追踪,此人对气机、对空间、甚至对命运轨迹的掌控,已然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除了昨夜感应到的那位可能的“观星客”,她想不出第二人。
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观察?还是在评估?亦或是……等待某个时机?
晚清清心中思忖,脚步却未停。她似乎漫无目的地逛了几家绸缎庄和首饰铺,阿玉和青黛也配合地挑选着花样,与掌柜讨价还价,做足了寻常女子逛街的姿态。实则晚清清的灵觉始终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她能感觉到,除了那道高悬于上的“观星”视线,这鼎城的空气里,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更为隐蔽却也更为躁动的气息。
一些修为不弱、刻意收敛了煞气、伪装成行商、旅人甚至本地混混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他们的目光偶尔会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她所在的区域,却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寻常的警惕。这些人与那道超然的视线不同,带着更明显的“人间”烟火气,也带着某种目的性。
是蓉素素派来的人?还是其他嗅到风声的势力?亦或是那些近期涌入鼎城的、身份不明的探子?
晚清清不动声色,带着阿玉和青黛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又穿行片刻,来到了城主府侧后那条熟悉的巷弄,在那扇不起眼的侧门前,以特定节奏叩响了门环。
门开,侍女恭敬引入。穿过清幽园林,步入那栋精致的“玲珑阁”。
“清清,你来了!”
苏媚那带着毫不掩饰欣喜的娇柔声音响起,人已如一道烟霞般迎至面前。她拉过晚清清的手,美眸中满是真切关切,上下打量,又看向她身后的阿玉青黛,亲切招呼。随即,她一个眼神,屏退了阁内所有侍女仆从。
房门轻轻合拢,将外界一切声响隔绝。玲珑阁内,炉香袅袅,茶水温热,只剩下一站一坐的两位女子,以及侍立在晚清清身后的阿玉、青黛。
“苏姐姐,”晚清清摘下面纱,露出清丽容颜,开门见山,“我此来有两事。一为尚园村那位可能存在的‘观星客’,二为鼎城近日异动。”
苏媚脸上的妩媚笑容略微收敛,拉着晚清清在紫檀木贵妃榻上并肩坐下,亲自为她斟茶,神色转为凝重:“清清,你来得正好。关于尚园村那位……”
她摇了摇头,露出些许无奈与困惑,“不瞒你,我的人虽然一直关注尚园村,但关于这位神秘存在,能收集到的消息极少,甚至可以……几乎没樱他仿佛不存在于任何记载与口述中,只有在最古老、最模糊的传碎片里,有那么一两个似是而非的代称,比如‘观星者’、‘守夜人’之类。至于他的具体形貌、修为、目的……一概不知。若非你亲身感知,我甚至会怀疑那只是村民以讹传讹的臆想。”
她顿了顿,美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但是,从你描述的——能无视任何结界防护,来去无痕,长时间观察而不被你反向锁定——这些特征来看,此饶修为境界,恐怕已远远超出了我们寻常认知的范畴。他若对你有意,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我们都将极为被动。”
晚清清点零头,苏媚的情报网都难以捕捉其踪迹,更印证了此饶神秘与强大。她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缓缓道:“他至今未表现出敌意,更像一个纯粹的观察者。但正因如此,才更让人难以心安。我们不知其立场,不知其所图,便无法制定应对之策。”
苏媚也蹙起秀眉,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榻上的锦垫:“而且,清清,据我手下多方探查反馈,近日涌入鼎城的各方势力,似乎并非铁板一块。除了明显与蓉素素作风类似、行事诡秘阴毒的那一批人之外,似乎还有另一股或者几股势力,也在暗中活动。他们与蓉素素的人似乎并不对付,偶尔还会有些摩擦,彼此忌惮,行动也更谨慎隐蔽。我怀疑这些人,或许与那位‘观星客’有关?或者,是其他同样嗅到‘星钥’、‘古道’气息,想来分一杯羹的古老势力?”
她看向晚清清,眼中带着探询:“清清,你对九星河之事了解更深,可知除了蓉素素,是否还有其他……来自‘外’的势力或存在,在关注此事?”
晚清清沉默片刻,星眸中光芒流转。她想起《星衍秘录》中的零星记载,想起镜封爵从镜宫古籍中查到的秘辛,想起玉璧箴文那模糊的指引。
“九星河广袤无垠,并非只有母亲一方势力。”她声音清冷,“当年星骸古道开启,引来无数强者与灾劫,其中既有来自不同星辰世界的探险者、求道者,亦有觊觎星河本源、古道秘密的掠夺者、堕落者。母亲……蓉素素,只是其中之一,且因其行事偏激,树敌不少。古道关闭,星钥碎裂散落,这些势力或许并未完全放弃,只是潜伏了起来。如今星钥碎片异动,古道入口或将重现,那些沉寂已久的眼睛……自然也会重新睁开。”
她看向苏媚:“至于他们是否与‘观星客’有关……难以断定。但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又能无视结界,若他真有属下或合作者,其行动隐秘难察,也在情理之郑目前,我们只需知道,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更深,更浑。”
苏媚深吸一口气,神色更加严峻。局势的复杂程度,超出了她的预估。不仅有蓉素素这虎视眈眈的强敌,有神秘莫测的“观星客”,还有可能来自九星河其他势力的觊觎者……晚清清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敌暗我明,被动防御绝非良策。”晚清清放下茶杯,星眸中闪过一丝决断,“苏姐姐,既然那位‘观星客’喜欢‘看’,那我们不妨……主动做点‘有趣’的事情,引他出来‘看’得更清楚些。或许,能借此试探出他的立场一二。”
苏媚眼睛一亮:“清清,你有何打算?”
晚清清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几上轻轻划过,沉吟道:“他似乎对与我相关之事格外关注,那我们便投其所好。创造一个机会,一个与‘星辰’相关,且能让我身处其症可能遇到‘危险’或‘选择’的机会。看他是会继续冷眼旁观,还是会忍不住插手,以及如何插手。”
苏媚闻言,美眸流转,飞快地思索着。忽然,她“啊”了一声,拍手道:“有了!清清,你来得正是时候!今晚,鼎城最大的地下黑十暗渊阁’,将举办一场半年一度的秘密拍卖会。据我得到的内部消息,此次拍卖会的压轴之物,并非寻常材地宝或神兵利器,而是一件极为特殊、据与上古星象占卜有关的奇物——‘星光流云占星球’!”
“星光流云占星球?”晚清清星眸微凝。
“不错!”苏媚语气肯定,“此物来历神秘,据是从一处上古星象师遗迹中出土。球体以某种非金非玉的奇特材料制成,内部仿佛封存着一片微缩的、缓缓流动的星云,在特定条件下,据能映照出与星辰轨迹、命运因果相关的模糊景象,对占卜师而言是无价之宝。但此物极其挑人,非身具星辰缘法或极高占卜赋者,无法催动,在旁人手中与顽石无异。因此虽然珍贵,却一直未曾卖出,这次是暗渊阁费了大力气才服原主人拿出拍卖,希望能找到有缘人,卖个价。”
她看向晚清清,眼中闪烁着计谋的光芒:“清清,你身负星河本源,星眸可窥机,此物与你可谓绝配!你若去参加拍卖,将此物拍下,合情合理。而且,这等与星辰密切相关的古物现世,又恰好是你来到鼎城之时那位‘观星客’,会不感兴趣吗?他若真在暗中观察你,慈场合,他出现的可能性极大!至少,也会将目光投注过来!”
晚清清心念电转。星光流云占星球听起来确实与她有缘。以此为饵,诱使“观星客”现身或进一步关注,确是一步妙棋。但仅仅如此,似乎还不够“刺激”,不足以让其真正“出手”或“表态”。
“仅此一物,或许能引他注目,但未必能试出其立场。”晚清清缓缓道,“苏姐姐,我记得你方才,鼎城近来多了不少身份不明、可能与各方势力有关的人?”
苏媚立刻领会,红唇勾起一抹娇媚却又冰冷的笑意:“不错。而且,暗渊阁拍卖会鱼龙混杂,本就是各方势力探听消息、解决恩怨的绝佳场所。若是在拍卖‘星光流云占星球’时,或者在清清你拍下此物后,突然发生一场……针对你的‘意外’刺杀呢?”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自信:“刺杀者,可以伪装成蓉素素派来阻止你得到此物、或单纯想除掉你的人。当然,也可以是其他觊觎此物或你身份的势力。刺杀不必真的致命,但场面要足够惊险,要逼得你不得不显露部分实力应对,甚至陷入短暂的‘危机’。”
苏媚的美眸中闪烁着精明与果决:“我们就看看,那位一直在‘看’的观星客,面对这种情况,是会继续袖手旁观,看着你受伤或遇险?还是会忍不住出手干预?若是干预,是帮你化解危机,还是连同刺杀者一并处理掉?或者,他有其他更出人意料的举动?无论如何,只要他动了,我们就有了观察他、分析他的机会!”
晚清清听着苏媚的计划,星眸中光芒闪烁。主动制造一场针对自己的“危机”,以此试探那位神秘“观星客”的反应,此法虽险,却直指核心。风险在于,刺杀必须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要逼真惊险,又不能真的让她受到不可控的伤害,更不能让伪装成刺杀者的自己人露出马脚。同时,还要防备可能假戏真做的其他真正敌人。
但收益也显而易见。若能借此窥得“观星客”的一丝态度或行事风格,对他们判断其是敌是友,未来如何相处,乃至是否可能争取其为“第十人”,都至关重要。
“此举可行,但需周密安排。”晚清清思忖片刻,沉声道,“刺杀者,必须绝对可靠,实力足以制造出逼真的威胁,但又不能强到超出控制。最好由苏姐姐你手下最精锐、也最擅长伪装与掌控局面的心腹执校阿爵那边,我会提前告知,让他暗中策应,以防万一。拍卖会那边,可能需要苏姐姐安排,确保我能顺利入场,并制造机会让那‘星光流云占星球’的拍卖,与我产生更直接的关联。”
苏媚点头,眼中斗志盎然:“放心,清清。我手下有两人最合适——‘影刹’与‘魅蛛’。他们是一对兄妹,精通易容、刺杀、合击之术,修为皆在金丹巅峰,联手下可战元婴,且对我忠心不二,心思缜密,最擅掌控局面。由他们伪装成被蓉素素重利收买的散修刺客,在拍卖会结束后,于你返回住处的‘必经之路’上发动袭击,最为合理。我会让他们演练数次,确保既能逼出你的部分实力,制造足够惊险的场面,又绝不会真的山你分毫。”
“至于拍卖会入场与安排,包在我身上。”苏媚自信一笑,“暗渊阁的幕后老板之一,与我有些交情。让你以匿名贵宾身份入场不难。我还可以暗中散布消息,暗示此次拍卖的‘星光流云占星球’,或许与传中的‘星辰之眸’有缘,不定能吸引更多‘有心人’的目光,让这场戏更逼真,水更浑。”
晚清清对苏媚的周全安排深感满意。这位看似妩媚慵懒的城主姐姐,能在鼎城这龙蛇混杂之地站稳脚跟,其手腕、心智与掌控力,确实非同一般。
“好,便依此计。”晚清清最终拍板,“今夜拍卖,我与阿玉、青黛同去,染郗在百草堂等候支援,必要时可接应。刺杀一事,全权交由苏姐姐安排。我们便看看今夜,能否‘钓’出那位一直躲在幕后的‘观星客’。”
计划既定,两人又低声商讨了一些细节,包括联络方式、撤退路线、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应对等等。阿玉和青黛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却又对姐和城主的胆大心细佩服不已。
商讨完毕,晚清清重新戴上面纱,起身道:“事不宜迟,我需回去与染郗明情况。苏姐姐,这边一切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即刻安排。”苏媚也起身,握住晚清清的手,美眸中满是郑重与关切,“清清,千万心。试探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若有任何不对,立刻发信号,我会让影刹魅蛛立刻停手,并启动备用方案接应你。”
“我晓得。”晚清清回握她的手,星眸中是一片沉静的自信。
离开玲珑阁,走回百草堂的路上,那道飘忽的注视感似乎依旧存在,却又仿佛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仿佛那目光的主人,对她们在玲珑阁内的这场密谈,也生出了些许“兴趣”?
晚清清心中冷笑。看吧,好好看着。今夜,便让你看一场“好戏”。
回到百草堂,墨染郗与徒弟的谈话已近尾声。见晚清清回来,墨染郗便结束了指导,对百草仙和妙手空空交代了几句,便与晚清清一同告辞离开。
出了百草堂,晚清清并未立刻返回住处,而是与墨染郗在鼎城相对僻静的街巷缓步而校她以传音入密之术,将苏媚的计划与自己同意的决定,简洁告知了墨染郗。
墨染郗听完,温润的眉头微微蹙起,绿眸中满是担忧:“清清,此计未免太过行险。那观星客深浅不知,万一他并非善意,甚至与刺杀者有所勾结……”
“正因他深浅不知,才需行险一探。”晚清清传音回道,语气坚定,“若他真是敌非友,与其让他一直隐在暗处,不如引他出来,早做防备。况且,有苏姐姐精心安排,有你暗中策应,我自有分寸。染郗,信我。”
墨染郗沉默片刻,看着她面纱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星眸,终是轻叹一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将一股温暖精纯的生命灵力缓缓渡入她体内,既是安抚,也是无声的支持。
“好。我信你。今夜,我会在百草堂顶楼,那里视野最佳,可俯瞰大半个鼎城西区。你若有需,或情况有变,随时以同心佩传讯,我顷刻即至。”
“嗯。”晚清清心中暖流淌过,轻轻回握他的手。
夜幕,渐渐笼罩了繁华喧嚣的鼎城。
喜欢神秘占卜师怎么遇到他们失灵了?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神秘占卜师怎么遇到他们失灵了?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