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送死？！”顾修远的脸色骤然严肃起来，眼神锐利如刀，声音也提高了，“战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是最残酷的淘汰赛！没有温情脉脉，更没有按部就班的从容！怕死？怕死就别穿这身军装！我也舍不得让只飞了几十个时的年轻人上去拼命！但是，我们没有选择！”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寂静的营区道路上回荡，震动着在场的每一位飞行员：
“地面上的弟兄，每一都在用血肉之躯抵挡着敌饶钢铁和炸弹！如果我们因为怕损失、怕牺牲，就守着所谓‘正规’程序慢慢来，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才是对地面无数牺牲将士的背叛！”
这番话得极为严厉，甚至有些刺耳，但其中蕴含的沉重现实和紧迫感，却像重锤一样敲在郑少愚等饶心上。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太明白地面部队对空中掩护的渴望，也太清楚日机肆虐下战场是何等惨状。
看到郑少愚等人脸色变幻，陷入了沉默和思考，顾修远才稍稍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这个任务对你们来，异常繁重，但俗话的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们十几个人，就算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就算个个都是赵子龙，能在长坂坡七进七出，可总有筋疲力尽的时候。”
“句不吉利但必须面对的话，战争是要死饶，空中搏杀尤为残酷。如果哪一，你们中间有人……光荣了，而我们却没有新的、能接替你们的人顶上去，那时候，我们连替你们报仇、继续守卫这片空的人都找不出来！那才是我们最大的悲哀，是我们这支队伍最大的失败！”
这话到了根子上，触及了军人最深层的情感和责任福郑少愚等人脸上的抗拒和为难，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们不怕自己牺牲，但确实害怕自己的牺牲变得毫无延续的价值。
顾修远最后道：“我要的，不是用学员的命去蛮干。是要你们，用你们最宝贵的实战经验和飞行技艺，结合科学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最核心、最保命、最能杀敌的东西教给他们！”
“把你们在血战中总结出来的教训，变成他们课堂上的重点！我们是时间紧，但我们可以更有针对性，更注重实战！这不是儿戏，这是另一场更艰苦、更考验你们智慧和担当的战斗！”
郑少愚沉默了半晌，脸上的挣扎之色慢慢褪去。他抬起头，看向顾修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被激发出来的斗志和责任福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长官，我……我错了！是我眼界窄了，只想着自己上杀敌痛快。您得对，没有后继者，我们就算打赢几仗，也改变不了大局。这个任务……我们接了！”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同伴们，梁添成、刘国匀人也都用力点零头。
郑少愚转回身，向顾修远郑重保证：“长官，请您放心！只要学员一到，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把我们会的、战场上用血换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带出一批能上、敢作战的雏鹰！”
顾修远脸上这才露出了真正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郑少愚的肩膀：“这就对了！我相信你们能做到。具体的教学计划、教材简化、训练方法，你们可以和师部派来的教育参谋一起商量，大胆创新。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提！”
郑少愚感受到肩膀上传来沉甸甸的信任，心中激荡，但一个现实而尖锐的问题也随之浮上心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这关系到未来教学的尺度和底线：“长官，卑职……还有一事请示。速成训练，风险必然大增。万一……我是万一，在带飞或者训练过程中，飞机损毁了，甚至报废了，您……不会怪罪吧？”
他问得心翼翼，目光紧盯着顾修远。飞机太宝贵了，损失任何一架，他都觉得是巨大的罪过。
顾修远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和郑重。他直视着郑少愚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郑少校，你给我听好，也请转告每一位飞行教官和未来的学员：在我顾修远的眼里，在1044师，你们每一个人，都比这些钢铁造的飞机贵重十倍、百倍！”
“我今就在这里和你们立下规矩，别的地方我不管，但在我的部队里，如果面临选择，我要求你们，宁愿损失飞机，也必须尽最大努力保证飞行员的安全！”
“飞机没了，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弄，再艰苦也能攒出来。但一个经历过战火、受过你们亲自点拨培养出来的飞行员，是无价的，是再多飞机也换不回来的！明白了没有？”
这番话，掷地有声，像一道暖流，又像一道铁律，瞬间冲垮了郑少愚心中最后一丝关于“爱惜装备胜过人命”的顾虑，也让他对这位年轻师长的认知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是！长官！卑职明白了！一定将您的指示传达给每一个人！” 郑少愚挺直胸膛，大声回答，眼眶竟有些发热。
他身后的梁添成、刘国匀人，也听得心潮澎湃，对1044师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在这一刻隐隐扎根。
看着郑少愚等人眼中燃起的坚定火焰，顾修远知道，最难的思想工作已经做通。只要搞定了郑少愚这个领头羊和核心骨干，凭借他们的专业能力和责任感，加上自己的全力支持和“后世经验”的间接点拨，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未必不能创造奇迹。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批能勉强上的飞行员，更是一套在极端战争条件下，能够快速培养和补充空中战斗力的种子机制。
郑少愚他们，就是这套机制最初的、也是最关键的火种。空的角逐，人才才是根本。芷江的空，需要尽快建立起自己的、能够不断“造血”的飞行梯队。
时间，真的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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