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是漫长而枯燥的,唯有发动机平稳的轰鸣和下方不断变换的山川地貌。
郑少愚不断计算着时间和剩余航程,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因为他知道,这次飞行和日常训练时不一样,每一滴燃油都极其宝贵。
约一时后,他们接近目标空域。郑少愚下令:“准备下降高度,寻找云隙。保持警惕,注意空中敌情。”
当飞机穿透一片薄云,下方浩渺的长江和江畔的安庆城猛地跃入视野时,尽管早有准备,眼前的景象依然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我的老爷……快……快看!” 梁添成的惊呼在耳机里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安庆下游的江面,哪里还是什么航道?简直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充满死亡气息的浮动兵营!
灰色的战舰像狰狞的巨兽蹲伏其间,更多数不清的运输船、货轮如同密集的鱼群,几乎堵塞了江面。
而在这些大船之间,无数蚂蚁般的汽艇、橡皮艇正在穿梭往来,有些正进行着编队机动,有些在进行吊装作业,将一门门山炮、一箱箱物资从大船转越艇上。整个江面一片繁忙,却又带着一种井然有序的、冰冷的军事效率……
“这不是驻防……这他娘的是在搞登陆大演习!目标绝对是马当!” 郑少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怒火和焦急同时灼烧着他的心。他瞬间理解了顾师长为何如此不安。
“添成!跟紧我!打开相机,从左至右,覆盖式拍摄!重点:舰船密集区、码头!一定要快速,我们没时间浪费!” 郑少愚的声音因为惊恐甚至有些沙哑,但命令清晰果断。
“郑队,明白!” 梁添成压下心头的震撼,操纵战机紧随长机侧翼。
两架银燕在高空划过弧线,机腹下的照相机发出轻微而急促的“咔嚓”声,将这幅庞大的进攻序曲图定格在胶片上。
“郑队,你看三点钟方向,江湾那里!” 梁添成突然叫道,“那些艇在练冲锋队形!还有,那边有舰船在放烟幕,像是在演练协同!”
郑少愚调整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处较为隐蔽的江湾里,几十艘橡皮艇和汽艇正排成突击队形,反复进行着冲向虚拟滩头的演练。
更远处,几艘日军舰艇正在施放烟幕,掩护着一些船只在江面移动。这完全是标准的两栖登陆战前协同演练!
“狗日的,架势拉得真足!” 郑少愚心头发冷,同时也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焦急,“这绝不仅仅是吓唬人!看这规模,看这演练的针对性,鬼子对马当是志在必得,而且动手就在眼前!”
“郑队,油量表!” 梁添成提醒道,声音带着紧张。长时间的飞行和高空机动,燃油消耗比预想的略快。
郑少愚扫了一眼油量表,心头一紧,但语气依旧沉稳:“知道了。照片拍得差不多了吗?”
“主要区域已覆盖!”
“好!我们立刻返航!全速!保持经济航速,但不能再耽搁了!”郑少愚果断下令。
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日军舰队,猛地拉杆,战机昂首冲向上方的云层。
机舱内,郑少愚和梁添成的心跳得厉害,不是因为飞行,而是因为肩上沉甸甸的、关乎成千上万人生死的军情。
返航的路途似乎更加漫长。郑少愚不断计算着剩余的油量和距离,心地调整着飞行姿态,榨取每一公里航程。
当芷江群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时,他看了一眼油量表,指针已经逼近红色警戒区,副油箱的油早已用尽。
“芷江塔台,野猫一号、二号请求降落,油料……紧急。” 郑少愚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出,平静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准予降落!跑道已清空!”
两架“野猫”带着尖啸,以近乎滑翔的姿态对准跑道,轻盈而又沉重地触地。地勤车辆迅速围上。
当郑少愚和梁添成爬出座舱时,地勤组长跑过来,脸色发白:“郑队长,你们……主油箱也快见底了!再晚几分钟,恐怕……”
郑少愚只是点零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渍,对迎上来的顾修远和孙继志朗声道:“长官!情况……非常严重!鬼子在安庆集结的舰队和登陆艇,规模空前!他们正在进行密集的两栖作战演练!进攻马当,就在眼前!”
顾修远接过郑少愚递过来的、尚带体温的胶卷,脸色阴沉如水。他不需要看照片,从郑少愚的眼神和几乎耗尽的油料中,他已经读出了答案。
“立刻冲洗照片!” 顾修远转身,语速极快地对孙继志下令。
照片被迅速冲洗,由顾修远亲自撰写的分析报告连同郑少愚的亲笔紧急明,被以1044师师部的名义,通过特别联络渠道,以最快速度直送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处。
报告中明确指出:安庆日军水面力量异常庞大,远超一个师团常规补给所需,极有可能是大规模两栖进攻的前兆,目标大概率指向马当,建议即刻向马当守军发出最高警报,并严令备战。
李宗仁看到这份报告,深知事关重大,立刻以战区名义向负责马当防务的第九战区及江防总司令部转发了情报和自己的判断,并强烈建议提升马当战备等级。
然而,令顾修远匪夷所思的情况再次发生了。第九战区指挥部在收到情报后,虽然承认日军在安庆确有集结,但其参谋人员基于某种固有的迟缓与轻敌心态,竟还是做出了“日军新占安庆,需时间消化巩固,并筹集物资、进行大规模战役准备,此举至少需一周以上时间,目前仍属威慑与骚扰阶段”的判断。
他们并未因此向马当前线的第16军发出“最高级别、要求立即进入临战状态”的紧急警报,只是例行公事地要求“加强戒备”。
而第16军军长李韫珩本人,似乎也更愿意相信这个“至少一周”的判断,因为这与他筹划中的“结业典礼”时间并不冲突,甚至可能正好在典礼之后。
一个本应挽救危局的宝贵预警,就这样在官僚体系的惯性思维和对“既定计划”的盲从中,被轻描淡写地搁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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