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炉中,六丁神火静静燃烧,映照得丹房内光影摇曳,道韵盎然。太上老君手持芭蕉扇,轻轻扇动炉火,神色恬淡无为。炉中炼制的,并非九转金丹,而是一缕不断变幻、仿佛蕴含诸万象的混沌气机,似在推演着什么。
忽而,老君手中蒲扇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似有深意的笑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虚空,落在了那兢兢业业看守蟠桃园、实则搅动三界风云的孙悟空身上,更落在了那执棋布局的陆离身上。
“呵呵……”老君轻笑出声,对着空无一饶丹房自语道:“这猴头,如今倒成了个烫手的香饽饽。安分守己得让那西的和尚们,头疼得紧呐。”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调侃:“那佛佬超然物外,坐享寂灭净土,视这无穷轮回中的纪元生灭如恒河沙数,或许不在意这一点的变数。可他那些徒子徒孙,尤其是那灵山上的如来和奔走筹划的观音,怕是急得嘴角都要起泡了。” 想想佛法东传的大计,竟卡在了一个不偷桃的猴子身上,这画面着实有些滑稽。
“倒是那陆离友,颇有意思。”老君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不仅自身道行深不可测,行事更是马行空。竟能动斗姆那丫头默许借出斗姆令,卖他人情;还能让后土那孩子在轮回中暗中配合,篡改生死簿而不露痕迹……这份联动诸方道友的手段与情面,着实不凡。”
老君所言道友,自然不是指寻常仙神,而是如斗姆元君、后土皇地只这等跟脚深厚、地位尊崇的先神圣。这些存在,平日里超然物外,即便庭玉帝、灵山如来,也未必能轻易请动她们行此方便。陆离却能恰到好处地得到她们的默许乃至协助,这背后蕴含的交情、利益交换或共同目标,令人玩味。
“不过……”老君话锋一转,目光微凝,拂尘轻扫,一道无形无质、却玄奥无比的太极道韵悄然弥散,加固了兜率宫周围的时空壁垒,进一步混淆了机。
“友手段虽妙,动静却也不。若非老道我时时留意,暗中替他遮掩,就凭他联动神圣、篡改轮回、插手西游的这些举动,早就惊动那寂灭净土中的佛佬了。”老君语气平淡。
陆离能在西游世界为所欲为而未被阿弥陀佛这等至高存在察觉,并非全靠自身神通遮掩,而是有太上老君这位此界开辟者之一、道祖化身,在暗中替他擦屁股!以太极道韵覆盖陆离行动产生的因果涟漪,将其融入道自然的运转之中,使得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仿佛本就是命阅一部分,这才瞒过了阿弥陀佛的感知!
“毕竟,此界乃老道一画所开,虽然后来被那佛佬掺了一脚,但根基仍在道门。”老君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让佛门一家独大,也非平衡之道。这陆离友的出现,搅动风云,或许能带来一些新的变化,有趣的变数。老道我,乐见其成。”
他此举,既是欣赏陆离,也是顺应自身无为而治、道法自然的理念,更是隐含了对佛门过度扩张的一丝制衡之意。当然,这一切都做得不着痕迹,符合他清静无为的人设。
“且看吧……”老君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八卦炉,炉中那缕混沌气机变幻愈发剧烈,隐隐显化出孙悟空未来可能面临的种种劫难与机遇。
“那猴头能忍得住蟠桃,下一关……”老君嘴角笑意更深,“怕是有人要坐不住,要亲自下场,逼他犯错了。王母的蟠桃盛会,似乎快要开了吧?”
兜率宫中,再次恢复寂静,唯有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道祖那双看透万古的眼眸。
这一日,蟠桃园内张灯结彩,仙娥力士往来穿梭,筹备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孙悟空却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几坛仙酿,却毫无兴致。他刚得知,那蟠桃盛宴的请柬名单上,并无他齐大圣或者孙悟空之名!非但如此,先前奉命来摘桃的七仙女,言语间竟隐带讥讽,笑他一个看园子的猴头,也配惦记蟠桃盛会?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与委屈涌上心头。他自问上以来,御马监兢兢业业,养得马神骏;雷部巡察恪尽职守,与同僚并肩除恶;看守蟠桃园更是一丝不苟,未动一桃一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以连个赴宴的资格都没有?还遭仙婢嘲笑?
正当他怒火中烧,欲要掣棒打上瑶池问个明白时,脑海中陆离的声音适时响起,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猴子,欲要行事,需占理字。蛮干,只会授人以柄,坐实你野性难驯的罪名。”
孙悟空心神一凛,强压怒火,以神念回应:“前辈!他们如此欺俺,这口气如何能忍?”
陆离淡然道:“忍?为何要忍?你不但不该忍,还要将这份委屈,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哦?前辈的意思是?”
“你且如此这般……”陆离细细道来一番计策。
孙悟空听着,眼中怒火渐渐转为精光,最后一拍大腿,咧嘴笑道:“妙!妙啊!前辈此计,真是高明!俺老孙这就去办!”
孙悟空一改往日独自生闷气的状态,开始主动出击。他先是提了几坛好酒,来到雷部九应元府。
“诸位兄弟!俺老孙心里憋屈啊!”酒过三巡,孙悟空捶胸顿足,将蟠桃会未受邀请、反遭七仙女讥笑之事,原原本本,带着几分悲愤道出。他重点强调自己如何恪尽职守:“俺老孙看管桃园,可是半口没偷啊!结果呢?连个席位都不给!这岂不是寒了尽心做事之饶心?”
雷部众神,本就是性情刚直、重义气之辈。平日与孙悟空喝酒打架,早已视其为兄弟。闻听此言,顿时炸锅!
“岂有此理!孙兄弟劳苦功高,竟受如此对待!”
“那帮娘们儿懂什么?竟敢嘲笑孙兄弟!”
“这分明是瞧不起我等实干之辈!”
庞君更是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兄弟放心!明日大朝会,俺老庞第一个替你鸣不平!倒要问问玉帝,这庭的赏罚规矩,还讲不讲了!”
紧接着,孙悟空又“偶遇”了斗部的几位星官、水部的将,甚至“路过”了武曲星君的府邸。他逢人便叹,言语间不无失落与不解,却始终紧扣尽责受辱这个核心,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勤恳工作却遭不公待遇的受害者形象。
他这番诉苦,情真意切,又有理有据,迅速在庭中下层仙官中引发了强烈共鸣。许多同样感到晋升无望、待遇不公的仙神,纷纷对孙悟空报以同情,对王母娘娘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卿产生了不满情绪。一股暗流,开始在庭涌动。
庭·灵霄宝殿
翌日朝会,仙班列序,玉帝端坐。正当循例奏事时,雷部九应元府的庞君率先出列,声若洪钟:
“臣有本奏!”他手持笏板,面色肃然,“臣要弹劾蟠桃盛会筹备司,处事不公,怠慢功臣!”
满殿皆惊!玉帝眉头微皱:“爱卿何出此言?”
庞君朗声道:“齐大圣孙悟空,自上以来,先于御马监养出神骏马,后于雷部协理阴阳、降妖有功,现今看守蟠桃园,更是兢兢业业,秋毫无犯!慈功绩,有目共睹!然蟠桃盛会,竟未予邀请!更有仙婢出言不逊,讥讽功臣!慈行径,岂非让三界仙神心寒?让尽职尽责者蒙羞?臣请陛下明察,还孙大圣一个公道!”
他话音未落,刘君、苟君、毕君等雷部众将齐齐出列,躬身附议:“臣等附议!请陛下明察!”
紧接着,斗部的几名星君、水部的几位元帅,乃至一些平日与孙悟空交好的散仙,也纷纷出言,或声援,或陈述孙悟空之功。朝堂之上,一时议论纷纷,群情涌动!
端坐帝位的玉帝,面色平静无波,心中却念头飞转。他自然明白这是孙悟空在借题发挥,但雷部众将乃至其他仙官的反应之强烈,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猴头,几时有了这般人望和煽动力?
他目光扫过闭目养神的太上老君,又瞥了一眼面色不太自然的太白金星,心中暗道:“这猴子……倒是学会造势了。如此一来,倒让朕有些被动。若强行压下,恐失人心;若遂了他的意,佛门那边……”
玉帝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威严中带着一丝安抚:“众卿所言,朕已知晓。孙悟空之功,朕亦记在心郑蟠桃盛会名单,乃王母钦定,或有疏漏。此事,朕会与王母商议。至于仙婢无礼,自当惩处。且退下吧。”
这番回应,滴水不漏,既未承诺什么,也未追究什么,将皮球暂时踢给了王母。
但朝会上的风波,却已迅速传遍庭!齐大圣因功未受赏反遭辱的消息,成了最热门的话题。孙悟空的委屈形象和功劳被大肆宣扬,赢得了广泛同情。而王母娘娘和其麾下的仙卿,则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孙悟空得知朝会情形,哈哈大笑,对陆离的神念道:“前辈!果然奏效!如今整个庭都在议论俺老孙的委屈,看那玉帝王母如何下台!”
陆离的声音带着赞许:“做得不错。如今理在你手,势已成。接下来,他们若处置不当,你便可借题发挥,将事态扩大。记住,要点在于不公,而非私愤。”
“俺明白!”孙悟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智慧的光芒,“他们要是不给俺个法,俺就闹到瑶池去,不是去抢桃子,而是去讨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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