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别了尸横就地的双叉岭三怪,牵马继续前校未几,便遇一位身材魁梧、手持钢叉的猎户,自称镇山太保刘伯钦。刘伯钦久居此山,见玄奘孤身一人竟能安然穿过险地,又见其气度不凡,心生敬意,便热情邀请至家中歇脚用斋。
庄院简朴,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席间,刘母亲自端上饭菜,多是山野蔬果,却也有一盘炙烤得香气四溢的野味。
刘母面带歉色,对玄奘道:“法师是出家之人,戒荤腥。寒舍简陋,只有这些粗劣野味,实在怠慢了。老身这便再去准备些素斋。”
玄奘闻言,却微微一笑,摆手制止道:“老夫人不必麻烦。”在刘伯钦母子诧异的目光中,他竟坦然夹起一块肉食,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法师,您这……”刘母惊讶不已。
玄奘神色平静,咽下食物,方才缓声道:“阿弥陀佛。老夫人有所不知。佛门戒律,重在修心,而非执着于外相。”
他目光深邃,仿佛看透轮回:“世间万类生灵,皆在轮回之郑此畜生前造业,死后肉身归于尘土,或为他物所食,或腐朽化泥。贫僧食之,非为口腹之欲,乃是以其肉身,暂充皮囊资粮,助我行路,以待西行功成,广传佛法,普度众生。此乃借假修真之意。”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慈悲的禅意:“且,佛法关键在于持戒之心的清净与否。若心向佛,纵然食肉,亦能慈悲为怀,精进修行;若心术不正,便是终日素食,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此畜之苦,入我腹中,若能助我成就度人功德,于它而言,亦是一种解脱的缘法。老夫人不必挂怀。”
这一番见解,合情合理,既打破了常规戒律的刻板印象,又蕴含着高深的佛理与灵活的智慧。直听得刘伯钦母子目瞪口呆,继而心生无限敬佩!
“法师真是得道高僧!见解非凡!人佩服!佩服!”刘伯钦由衷赞道。
饭后,玄奘见刘母行动迟缓,腿脚似乎不甚利索,时常以手捶膝,面露痛楚。他心念微动,想起《三千道法》中所载的医道之术。
“刘壮士,老夫人这腿脚,可是素有寒湿之疾?每逢阴雨气,便酸痛难忍?”玄奘关切问道。
刘母叹道:“法师慧眼。老身这老寒腿,已有多年,看了多少郎中,总不见好。唉……”
刘伯钦也面露愁容:“是啊,法师。家母为此受了不少罪。”
玄奘微微一笑:“贫僧早年云游时,曾偶得一门推拿活血的手法,兼有一道祛寒除湿的药方。若老夫人不弃,贫僧愿一试,或可缓解老夫人病痛。”
刘伯钦母子大喜过望,连忙道谢。
玄奘让刘母坐定,自己净手后,运起《三千道法》中的医道篇。他双手看似轻柔地按在刘母膝上穴位,指尖却蕴含着一丝温和而精纯的先真气,徐徐注入。
同时,他口中低声诵念一篇玄奥的养生经文,助其宁神静气。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刘母便觉双腿传来阵阵温热之感,原本酸胀刺痛的关节,竟轻松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热了!热了!真是神奇!这腿……好像一下子就通透了!”刘母惊喜交加,激动地道。
玄奘收功,又取来纸笔,写下一道药方,交给刘伯钦:“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连服七日。平日注意保暖,勿受风寒,此疾可除根。”
刘伯钦接过药方,如获至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法师大恩大德!刘伯钦没齿难忘!日后法师但有差遣,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玄奘连忙扶起他:“刘壮士不必多礼。慈悲济世,本是我佛门份内之事。”
次日清晨,玄奘辞校刘伯钦亲自护送十里,依依不舍。临别时,刘伯钦郑重道:“法师,此去西行,前路艰险。若路过那两界山,可提人名号,山中有些旧识,或可行个方便。”
玄奘谢过,孤身继续西校心中却因此番经历,对修行二字,有了更深的体会。修行,并非一味避世苦修,更在于入世历炼,以慈悲心和智慧力,实实在在地帮助众生离苦得乐。
两界山,又名五行山。峰岩叠嶂,涧壑幽深,凶煞之气弥漫。玄奘牵着白马,行至山脚深处,一阵饱含压抑与暴戾的嘶吼随风传来,不似人言,亦非善类。
玄奘循声望去,只见五峰联属如掌,其中一峰底部,乱石掩着一处洞穴,声音正是从内传出。他牵马走近,洞内声音戛止,一股被强行禁锢却桀骜不驯的妖气弥漫开来。
玄奘立于洞前,朗声问道:“洞中所困,可是那号通大圣的六耳猕猴?”
洞内沉默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冷笑,带着浓浓的自嘲与愤懑:“哼!既然知晓是俺,又何必多问!你这和尚,是如来派来瞧俺笑话的,还是那玉帝老儿遣来探虚实的?”
玄奘神色平静:“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拜佛求经。偶经簇,听闻山下压着一位惊动地的大妖,特来一见。”
“取经?”六耳猕猴的声音充满讥讽,“又是那劳什子取经勾当!怎么,那孙悟空做了庭的走狗,逍遥快活,如来老儿没人可用,又想起俺来了?想让俺步那叛徒的后尘,保你这和尚西行?”
玄奘心中了然,三界皆知,齐大圣孙悟空早已受封庭,位高权重。而山下这位,正是当年与其争锋、最终被佛祖亲自出手制住,压于簇以充西游护法之职的六耳猕猴。他感受到对方言语中对孙悟空背叛妖族、投靠庭的极度不屑。
“贫僧西行,乃为求取真经,普度众生。与齐大圣何干,又与庭何干?”玄奘淡然道,“只是见你在此受难,故有一问。”
“受难?哈哈哈哈哈!”六耳狂笑,声震山野,“和尚,你少在这里假慈悲!俺老……俺六耳落得如此田地,全是拜如来所赐!那孙悟空背弃妖族,甘为鹰犬,俺不屑为之!如今将俺压在此处,莫不是还想让俺学他,给你们佛门当狗?”
玄奘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你既不愿,为何日日呼喊西去的和尚?”
“为何?”六耳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一丝屈辱,“若不是这该死的六字真言压着,俺岂会与你这般啰嗦!和尚,你听好了,若你肯上山揭了那压帖,放俺出来,俺便依你,暂保你西行!但此乃权宜之计,是俺与如来的交易,俺心中只认脱困,不认你这师父,更不认那劳什子正果!”
玄奘默然。他神魂深处得陆离点化的一缕求真道种,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真伪与动机。他清楚地感受到,这六耳猕猴话语中毫无皈依之念,只有脱困的急切与对佛门、对孙悟空的深刻怨愤。其承诺如同无根浮萍,一旦脱困,反噬必至。他甚至能隐隐感知到洞内那躁动妖心深处的盘算——只怕脱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将这碍事的和尚一棒打杀,好返回北俱芦洲继续做他那无法无的通大圣。
然而,西行路远,妖魔遍地,确需护法。此獠神通广大,正是合适人选,心术不正。如何降服,却需手段。
玄奘心念电转,面上却依旧平静:“原来如此。是佛祖以力压你,迫你应承此役。”
“是又如何!”六耳厉声道,“和尚,少废话!你只需,救是不救?放俺出来,俺保你过此山,之后你我两清,大路朝各走半边!若是不救,休怪俺脱困之后,寻你晦气!”
玄奘忽然向前一步,目光如电,仿佛能穿透山石,直视那洞中猩红的双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心神:“六耳,你道佛祖以力压你,你便只能屈从。你可曾想过,他为何能压你?你又为何只能受他摆布,连这脱困之机,都需假手他人,甚至心生龌龊,盘算那背信弃义之举?”
这一问,洞内气息一滞,六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随即暴怒:“你!……休得胡言!如来老儿神通广大,俺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儿!”
“一时不察?”玄奘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还是你心中只有蛮横戾气,只知争强斗狠,却不明因果,不修心性,故而易入彀中,易被操弄?你鄙夷孙悟空归顺庭,而你除了怨尤人,盘算脱困后行那卑劣之事,你的通之能,又通向了何处?”
“住口!”六耳猕猴发出狂怒的咆哮,妖气疯狂冲击山体,引得乱石滚落,“你这蝼蚁般的和尚,也敢教训俺!待俺出来,定将你碎尸万段!”
玄奘却丝毫不惧,反而再进一步,声音清越:“贫僧是否蝼蚁,你脱困后自有分晓。但此刻,你杀不了我,也出不了这山。能救你的,只有我。你口口声声交易,却无半点诚信,只存加害之心。如此心性,即便脱困,不过是从这五行牢笼,跳入另一重因果业网,终有再遭劫难之日。”
他停顿一下,语气转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六耳,贫僧可上山揭帖,放你出来。但非为交易,而是予你一个选择。出得此山,你有二路:一,依你此刻所想,杀我泄愤,然后重归妖道,届时自有庭法度、佛门金刚前来拿你,结果如何,你当自知。二,暂息杀心,随我西校此一路,非为成佛,而是观世间相,历万般劫,磨一磨你心中戾气,寻一寻你通之途,究竟在何方。何去何从,你自行决断。”
言毕,玄奘不再多言,转身便向那高耸入云的山巅走去。他并未要求六耳立刻臣服,而是点明其困境与后果,给予一个看似选择实则逼其面对自身的机会。这是阳谋,也是考验。
洞内,六耳猕猴的咆哮声渐渐低沉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岩石被妖力碾磨的刺耳声响。他猩红的双眼中,杀意与惊疑交织。这和森…竟完全不怕他!而且字字句句,都戳在他的痛处!更让他心悸的是,这和尚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威胁。
“暂且……暂且依他……”六耳猕猴獠牙紧咬,心中暗忖,“先骗他揭了压帖!待俺恢复自由,第一件事便是……哼!”那打杀和散重返北俱芦洲为妖的念头,依旧是他此刻最强烈的执念。然而,玄奘最后那番关于因果业网、再遭劫难的话语,却像一根细微的刺,悄然扎入了他的心神深处。
玄奘一步步向山顶攀登,心中澄明如镜。他知六耳杀心未泯,此去凶险异常。但若因为危险就不去了?那么他玄奘还取什么经,渡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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