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的到访比预期中更快。
仅仅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三下午，这位在芯片架构领域享有盛名的才，便出现在了d区——如今已正式挂牌“龙图科技集团-星河前沿技术事业群”的所在地。
他没有选择去龙图总部那光鲜亮丽的总裁办公室，而是直接要求来到这片曾诞生了奇迹的“圣地”。
陆星辰在改造后兼具会议室与简易接待功能的区域见到了他。
陈锋看上去比照片上更显年轻，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合身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长期处于技术巅峰位置所养成的自信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陆总，久仰。”陈锋伸出手，握手的力量很足，话语简洁，不带太多寒暄。
“陈博士，欢迎来到星河。”陆星辰与他握手，引他入座，林晓安静地奉上两杯清茶。
没有过多的客套，陈锋直接切入主题，目光扫过周围虽经整理但依旧能看出“手搓”痕迹的部分设备，语气带着探究：
“实话，看到你们公布的三维芯片数据和架构论文，我很震惊。在现有的EdA工具链和材料体系支持下，实现‘主动同步光子谐振网络’和‘自适应制造环’，几乎是颠覆了传统设计范式。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们是如何解决在纳米尺度下，光子路径与电子互联之间的信号同步和干扰问题的？”
一上来就是最核心的技术难题。这不像面试，更像是一场学术答辩。
陆星辰心中了然，陈锋这类人，尊重的是真正的技术实力。
他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陈博士，在‘泰坦’设计ZEN 5架构时，你们是否遇到过在超过5Ghz频率后，L3缓存延迟非线性飙升的问题？据我所知，你们最终采用了一种近似于‘伪随机预取’的补偿算法，但牺牲了大约8%的能效比。”
陈锋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泰坦”核心设计团队才知道的细节，并未在公开论文中详细阐述。他深深看了陆星辰一眼：“陆总对‘泰坦’的架构很了解。”
“知己知彼。”陆星辰淡然道，随即话锋一转，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我们解决同步和干扰的思路，可能与你熟悉的范式完全不同。我们并未试图在传统cmoS架构上修修补补，而是引入了一种‘生物引导自组装’形成的异质界面层。它本身具备一定的‘混沌阻尼’特性，能够吸收和转化特定频段的干扰能量，并将其部分反馈用于强化主信号。某种意义上，我们不是在‘对抗’干扰，而是在‘利用’干扰。”
“混沌阻尼？利用干扰？”陈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的兴趣彻底被点燃了，“这……这近乎于哲学层面的思路转变。有实验数据支撑吗？”
“李默。”陆星辰朝旁边示意了一下。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显得有些拘谨的李默，立刻将一台便携式终端推到陈锋面前，调出了密密麻麻的测试数据和微观结构分析图。
陈锋几乎是平了屏幕上，手指快速滑动，眼神专注得可怕，口中不时喃喃自语：“这个噪声频谱……不对，这不是随机噪声，有特定的模式……微观结构的各向异性居然能产生这种效果……才的想法！”
他看了足足二十分钟，期间除了偶尔提出一两个极其专业的问题（由李默磕磕绊绊地解释，陆星辰偶尔补充），几乎没有抬头。
终于，他长吁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神复杂地看着陆星辰和李默：“我承认，我之前的想象力被现有的知识体系束缚了。你们走的这条路，虽然艰难，但潜力……巨大。”
他顿了顿，直言不讳地问道，“陆总，我直了吧。我之所以考虑离开‘泰坦’，除了所谓的‘玻璃花板’，更重要的是，我感觉传统的二进制冯·诺依曼架构已经逼近物理极限，摩尔定律的丧钟早已敲响，我们只是在给它做心肺复苏。而你们这里，”他指了指周围，“我看到了真正的新方向。我想知道，你们对于架构的未来，到底看到了哪一步？三维集成之后是什么？”
陆星辰没有立即回答，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看着陈锋的眼睛，缓缓道：“三维集成，只是从二维平面到三维立体的第一步，本质上还是基于布尔代数和确定性计算的延伸。我们认为，真正的未来，在于引入‘不确定性’。”
“不确定性？”陈锋皱眉。
“或者，‘混沌’。”陆星辰放下茶杯，手指在空气中虚划，“二进制非0即1的世界，过于绝对，无法很好地模拟真实世界的模糊、概率和关联性。我们下一个目标，是探索‘三进制’。”
“三进制？！”陈锋几乎失声，作为一名顶尖的二进制架构大师，他本能地对这个离经叛道的概念感到排斥和震惊，“引入中间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从底层逻辑门、到指令集、到编译器、到操作系统、到应用生态……全部需要推倒重来！这几乎是要重建一个计算机世界！这不可能！”
“不可能吗？”陆星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年前，有人我们不可能造出芯片产线，更不可能造出三维芯片。但现在，我们坐在这里讨论。”
他站起身，走到旁边一块白板前，拿起笔，画了一个简单的三值逻辑门示意图：“0，1，还赢未知’或‘叠加态’。它不是为了取代二进制在精确计算领域的地位，而是为了开辟一片新的疆域——模糊推理、联想记忆、创造性思维……这些人类智能擅长，而传统计算机束手无策的领域。我们称之为‘燧人氏’计划。”
“燧人氏……点燃文明之火……”陈锋喃喃道，眼神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狂热的好奇所取代。
他意识到，陆星辰和他的团队，不仅在技术上冒险，更在思想上进行着一场彻底的革命。这比他想象的还要激进，还要……吸引人。
“但是，数学基础呢？现有的数学体系完全建立在二进制逻辑之上！”陈锋提出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我们需要重建数学基础，或者，找到适配的数学工具。”
陆星辰坦然承认其中的困难，“这可能需要数学家、物理学家、甚至哲学家的参与。这条路很难，甚至可能失败，但如果我们成功了，”他看向陈锋，目光灼灼，
“我们点燃的，将不仅仅是龙图的未来，可能是整个计算范式的新时代。陈博士，你愿意加入这场冒险吗？不是来做一个按部就班的架构师，而是来一起，为混沌立法，为未来拓荒。”
陈锋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白板上那个简单的图示，扫过眼前年轻的陆星辰和腼腆的李默，扫过这个充满“土法”痕迹却又诞生了尖端成果的地方。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他在“泰坦”从未感受过的、近乎野蛮生长的创造力和不顾一切的闯劲。
许久，他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带着一种解脱和决然：“在‘泰坦’，我是在一座精美的宫殿里做内部装修，虽然华丽，但格局已定。在这里……我感觉你们是在试图重新定义什么是‘建筑’，甚至什么是‘空间’。这很疯狂，但是……”他伸出手，“我加入。希望我们能为这片混沌，带来第一缕秩序之光。”
陆星辰用力握住他的手：“欢迎登船，陈博士。‘星河’事业群，需要你这样的架构之王。”
站在一旁的李默，看着两位顶尖架构师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推了推眼镜，眼中既有对陈锋技术的敬畏，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竞争火焰被点燃。
他知道，自己的理论，将迎来最严峻的实践检验，也将拥有最强大的同行者（或者对手）。
而林晓则快速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陈锋博士，已初步达成意向，拟任“星河”事业群首席架构师，重点方向：三维芯片架构优化，预寻燧人氏”计划（三进制）……
龙图的核心技术引擎，迎来了一位重量级的加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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