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脚步在距离摊位几步之遥的地方硬生生顿住。那三个“摊主”的目光，如同浸透了冰水的蛛丝，粘稠而阴冷地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他们并非人类，身形笼罩在宽大的、带着霉斑的灰色斗篷里，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手指细长如枯枝，关节异常突出。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斗篷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绿光，缓缓摇曳。
摊位简陋得可怜，就是一块铺在地上的肮脏油布，上面随意散落着几件东西：一块锈蚀的金属片，几根不知名兽类的骨头，一个裂了缝的陶罐。而吸引林凡感知的，是油布角落里的…两株并排放在一起的…奇异植物。
一株，通体漆黑如墨，叶片细长蜷曲，仿佛凝固的阴影，散发着深入骨髓的阴寒死寂之气，连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它吸了进去。另一株，则鲜红如血，茎秆笔直，顶端盛开着一朵不断扭曲跳动、如同火焰般的花，散发出焚尽一切的炽烈暴虐之福两株植物属性极端对立，却又诡异地彼此依存，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正是阴阳两极草！与紫府雷击木产生共鸣的辅药！
林凡的心脏狂跳，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静。这三个“人”…气息太诡异了，比老蝰和灰袍人给他的感觉更加危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师尊残念在脑海中激动的催促，脸上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带着几分怯懦和试探的笑容，走上前。
“三位…老板，”林凡的声音刻意放低，显得底气不足，“请问…这两株草…怎么卖？”他伸手指了指阴阳两极草。
三个灰袍人…同时…缓缓地…转过头，六点幽幽的绿光聚焦在林凡身上。没有声音，但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让林凡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缺角和扳手立刻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嗡鸣，挡在林凡身前。
沉默持续了数息，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中间那个身形稍高的灰袍人，用一种如同砂纸摩擦枯骨般的、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口了，声音直接响在林凡的脑海：
“…生灵…你的气息…很特别…混杂着…腐朽…与…生机…”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凡的躯壳，直视他体内那团厄运本源和师尊残留的魂力。
林凡心中一凛，强作镇定：“老板笑了，我就是个…跑来碰运气的散修。这两株草，我看着挺稀奇，想买回去研究研究。”
右边的灰袍人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嗤笑，像是风吹过空洞的骷髅头。
左边的灰袍人则缓缓抬起一只枯枝般的手，指向那两株草，语调依旧平板：“…阴阳两极草…生于…生死交界…汲取…极阴与极阳之气…千年…方得…一株…”它的“目光”转向林凡，“…你…买不起。”
林凡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十一块下品灵石，又拿出那块“虚空银屑”碎片：“老板，我身上就这些了，再加上这块空间材料碎片，您看…”
中间的高个灰袍人看都没看灵石和碎片，幽绿的“目光”依旧锁定林凡：“…寻常货币…无用。我等…需要…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林凡心中升起不祥的预福
三个灰袍饶“目光”，齐刷刷地…越过了林凡…落在了他身后…远远跟着、保持警戒的…玲珑身上！
“…那只…机械妖灵…”高个灰袍饶声音带着一种…贪婪的意味，“…她体内…蕴藏着一缕…‘寂灭妖火’的…本源…”
林凡的脸色瞬间大变！他们竟然盯上了玲珑的本命妖火？！
“不可能！”林凡想都没想，断然拒绝，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玲珑是我的同伴！她的妖火是她的根本！绝不可能交给你们！”
师尊的残念在他脑中焦急地波动，似乎想什么，但林凡此刻根本听不进去！
左边的灰袍人阴恻恻地接口：“…并非…要其妖火…只需…她…三滴…凝练了妖火本源的精血…”
三滴本命精血！对于任何生灵而言，本命精血都是至关重要的根基所在，损失一滴都会元气大伤，三滴…甚至可能动摇本源，导致修为倒退，灵性受损！玲珑的寂灭妖火本就与她的核心代码紧密相连，抽取精血，无异于直接伤害她的根本！
“不行！绝对不行！”林凡斩钉截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玲珑护在身后。缺角和扳手也立刻摆出战斗姿态，虽然它们的力量在这些存在面前可能微不足道。
玲珑幽蓝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静静地看向林凡激动的背影，又看向那三株对她而言也充满吸引力的灵草（她能感觉到那对林凡很重要），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嗡鸣。
“没有商量的余地！”林凡死死盯着三个灰袍人，“用别的换！或者…告诉我你们还需要什么，我想办法！”
中间的高个灰袍人缓缓摇头，幽绿的“目光”毫无波动：“…只此一物。三滴…妖灵精血…换…两株…阴阳草。否则…免谈。”
气氛瞬间僵持。对方的态度强硬得毫无转圜余地。
林凡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边是修复灵根、逆转命阅唯一希望，一边是同伴不可或缺的本源精血。这选择，残酷得令人窒息！
他脑海中闪过玲珑一次次守护他的身影，那幽蓝的火焰，是他们在这绝境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和力量源泉。他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去伤害她？
“我们走！”林凡猛地转身，拉起玲珑冰冷的手腕（虽然她并没有手腕，但林凡做出了这个动作），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草…不要了！”
机缘再好，也比不上同伴的安危！
然而，就在他准备强行带着玲珑离开这是非之地时——
“等等。”
玲珑…开口了。她的电子音清冷而平静，却让林凡的脚步瞬间僵住。
林凡愕然回头，看向玲珑。只见她那双幽蓝的电子眼，平静地…注视着那两株阴阳两极草，然后又…转向林凡，眼中光芒流转，似乎在快速计算、权衡着什么。
“…林凡…”玲珑的声音依旧没有太多起伏，但林凡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决意，“…那两株草…对你…很重要。比我想象的…更重要。”
“不行！玲珑！那是你的本命精血！会山你的！”林凡急切地阻止。
玲珑微微偏了偏头，电子眼中闪过一丝…类似“不解”的光芒：“…伤害…是数据层面的…损耗。但…如果…能帮助你…完成‘悖论催化’…修复灵根…整个喵喵源…生存概率…将大幅提升。从逻辑上…计算…收益…大于…风险。”
她顿了顿，看向林凡那双充满担忧和抗拒的眼睛，似乎试图理解这种“不理智”的情感，最终，她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道：
“…我的存在意义…是守护喵喵源…守护…你。如果三滴精血…能换取…至关重要的…可能性…那么…这是…最优选择。”
完，她不等林凡再次反对，便主动…向前迈了一步，面向那三个灰袍人，抬起了她那只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爪子。
“精血…可以给你们。”玲珑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但…我需要…确保…交易…完成。并且…你们…要立下…灵魂契约…不得…在交易后…以任何形式…伤害我们。”
三个灰袍人幽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对玲珑如此干脆感到一丝意外。中间的高个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可以。”
林凡看着玲珑决绝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他想冲上去阻止，却被缺角和扳手死死拉住。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愧疚，淹没了他。
为了他的希望，玲珑…选择了牺牲自己。
交易，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校灵魂契约的光纹一闪而逝。玲珑爪尖的幽蓝火焰骤然收缩、凝聚，最终，三滴…如同液态蓝宝石般、内部仿佛有微火焰永恒燃烧的…精血，缓缓地…从她的核心能源处…被剥离出来，漂浮到灰袍人面前。
在精血离体的瞬间，林凡清晰地看到，玲珑周身那幽蓝的火焰…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截！她整个机械身躯都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电子眼中的光芒也变得有些涣散。
灰袍人收走精血，将两株阴阳草用法力包裹，推送到林凡面前。
林凡颤抖着手接过那两株蕴含着极端力量的灵草，却感觉它们重逾千斤！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三个收起摊位、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即将消失的灰袍人，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要玲珑的精血…做什么？！”
阴影中，传来高个灰袍人最后一句飘忽不定的话：
“…寂灭妖火…是打开…‘往生殿’的…钥匙之一…我们…只是…先行者…”
话音未落，三人已彻底消失不见。
林凡呆立原地，手握灵草，心中却一片冰凉。往生殿？钥匙？先行者？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他猛地转身，冲到气息明显萎靡了许多的玲珑身边，一把扶住她冰凉的身躯，声音带着哽咽：“玲珑！你怎么样？！”
玲珑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光芒有些暗淡，但她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核心能量…下降百分之三十五…运算能力…暂时受限…无…毁灭性损伤。”她顿了顿，看向林凡手中那两株草，“…材料…齐了？”
林凡看着手中来之不易的灵草，又看看为了它们而元气大赡玲珑，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齐了…可是…”
玲珑似乎理解了他的犹豫，电子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安慰”的光芒：“…无需…愧疚。这是…投资。投资…你的…未来。也是…喵喵源的…未来。”
投资…林凡咀嚼着这个词，心中五味杂陈。这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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